实际上,双方激烈争论的观点,始终都是基于不同本体论派生出的心性论。 而宋儒以朱熹为代表的尽心论,正是其分别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反映,根本上是理气二元在心性论上的反映。 正方既然主张物质一元论,那么自然反对有所谓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之分别,认为浩然之气与昏浊颓塌之气总是一气,养得好则昏浊颓塌之气变而为浩然之气,养不好则浩然之气变而为昏浊颓塌之气。 所以,根子上这些心性论派生的说法,还是本体论上的争端。 只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本体论可以用细胞学来实证,心性论却不能,所以驳不倒反方。 姜星火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争吵。 一场太学之会,眼见着就从上午,来到了中午。 明日高悬。 姜星火方才开口。 “所以,诸位都认为,尽心难以致良知?” 胡俨微微颔首应道:“然也,诚如伊川先生所言:良知良能,皆无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 反方辩手们,并没有觉得胡俨的回答有什么不妥。 “良知”是尽心论的一部分,属于专有名词。 该词最早见于《孟子尽心上》“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而在宋儒的话语体系中,有进一步的引申含义,朱熹在作《孟子集注》时对“良知”这个词的“良”作注时,用的事“本然之善”这四个字解释。 呃,倒也不必一看朱熹做的注释,就觉得夹杂私货了。 实际上,朱熹确实缝合了不少东西,也自己为了理论上的逻辑自洽而夹杂了私货,但至少在“良知”这个词上,朱熹所注与孟子的原意基本上是一致的,即“良知”是一种先天的知觉,也就是孟子所谓不必思虑而能知觉的意思。 同样,朱熹在注释孔子那句“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时,写的注释是“生而知之者,气质清明,义理昭著,不待学而知也”,这里面对于“知”的语境,跟之前是完全一致的。 但跟先秦儒家零散地提到良知或知不同,朱熹把这个词跟之前所重点说的“敬”“诚”之类的一起提高了重要程度。 在朱熹这里,良知是人生来就从天那里继承的东西,是天赋,是天灌注到人心中的东西。 换句话说,还是“天理人欲论”的基本观点,是一脉相承的。 因此,“良知”在朱熹这里会高频率地出现,而且往往跟他的心性论绑定在一起。 朱熹在《大学章句》里写了“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在《大学或问》中写“人莫不有知”,在《孟子集注尽心章句上》对孟子“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进行注释“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如此种种,不胜枚举,都是良知的意思。 正因为这种广泛使用,所以当姜星火提出“良知”的时候,根本就没人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 姜星火看着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额头被阳光照射,已是沁出了几滴汗珠。 ——他有点烦了。 所以,姜星火决定早点结束这场太学之会,给予反方辩手们最后一击。 “依我看来,经济社会运行,不需要什么仁义礼智信作为高高在上的约束,说到底,既然良知是与生俱来的,那就能使人知善知恶,能使人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正确判断,所以不管是解决尽心还是方才提到的道德,只需要三个字就够了,致良知。” 第520章 良知 “致良知。” 这三个字就是姜星火的答案。 姜星火的“致良知”,跟王阳明的还不完全一样,他融入了自己所学的近代哲学的东西,并且尽可能地规避了心学心性论走向狂禅的可能,这个待会儿会展开阐释。 而在“古今王霸义利”三辩上,他曾藉由张宇初之口,说出了“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