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观看着悠悠升起的轻烟,喟然道:“只是我不服气,凭什么别的都司的将军能上阵立功,我就得守在广西足兵足食?若是真论在这南边山林里打仗,国朝这么多将军有几个能胜得过我的?” 韩蛮子越说越愤懑不平。 “我在这打了二十年仗!二十年!” “每日都要与各路土司周旋,可是现在呢,我在南宁府看着别人立功!” “那些个五军都督府的狗屁上将都是蠢材,不晓得到底怎么打仗!” “我不甘!我不服!” 他猛地一拳击在竹筏上,震得那炭盆里的火苗乱颤,一旁的何知府吓得只能牢牢抓住固定物,只听见韩观咬牙切齿地骂道: “老子这些年辛辛苦苦拼命打仗,可他们倒好,如今一点汤汁都不给我剩下!” 韩观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盯着他,目眦尽裂,仿佛下一刻便要吃人。 何知府被韩观吓得腿软,坐在筏上哆嗦着唇瓣,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良久,韩观深吸一口气,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将何知府扶起,拍抚了他几下后背,笑嘻嘻地劝慰道。 “何兄勿慌,你也知道我老韩这性子急,只是,咱们还未到绝境,你看看,今日龙州府移檄而来的这封文书,不也是说明,李大帅也得用咱们?” 听到从“李景隆这厮”升级成了“李大帅”,何知府勉强笑笑,却不以为然:“这能说明什么?” 韩观冷哼一声:“说明什么?我觉得说明了很多。” “这个李大帅跟他的前任成国公朱能不一样,他可不是陛下的嫡系,自身能力也就那样,这样的人还不见得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呢,既然把我安排负责足兵足食,那我便躲在南宁府做好自己的便是了,等再换个总兵官,方才有我老韩的用武之地。” “况且。”韩观眯起双眸,笑道:“曹国公世代重勋,李景隆愿意站出来替陛下分忧解难,必然是有他一套办法的,不让我上战场,你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是迁就那些湖广、福建都司跟我老韩不对付的将军罢了,打安南可是大军功。” 何知府听到韩观这般算计,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细细品鉴,倒也确实是这么个事情。 韩观出身勋贵之家,虽然没继承爵位,但是自幼耳濡目染,又多年历练下来,对于这些个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亦是略通几分.这种事情说穿了便是利弊相衡罢了,只不过,这种事情落在他们这些武夫的头上,往往便显得粗鄙许多。 只是何时虽然跟韩观关系不错,但此时却不好说什么,毕竟文武殊途,地方文官的立场,跟韩观这个武将还不一样,对于他这个南宁府知府来说,给大军提供补给足兵足食,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不过韩观却急需何知府的支持。 韩观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低笑着说道:“我晓得何兄你向来喜欢清静,可是何兄想啊,那些个文官们不都是爱议论纷纷吗?征安南这么大的事,在咱们广西地界上,你又是治所的知府,总是要让上面知道你办了事的.这样吧,你替我老韩去龙州府赴宴,我接着足兵足食,如何?这样你在黄尚书和李大帅面前露了脸,我也免得去看湖广、福建那些都司的蠢人脸色。” 何时为难道:“我晓得你不想见他们,可你也晓得我素来是这般性子,不善与人交际,你让我去,不是为难我?” 虽然做到知府的人也不见得都是长袖善舞、玲珑八面那种,但像何时这般书生意气且社恐自闭的,还是比较少的。 当然了,韩观也正是看上了他这一点,再加上意气相投,才会这些年一直帮何时在广西宦场中运作,最终从一介判官,升到了如今的正四品知府高位。 “算你帮我,倘若这次咱们能顺利过了这一劫,李大帅不再找麻烦,日后行走,我定要寻机会弄死几个小畜生.李景隆是个耳根子软做不得决断的,不让我上战场,定是那几个人的主意。” 说罢,韩观露出一抹狞笑。 他们这类人早就习惯于用刀枪杀人、鲜血报偿,如果回到和平的环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