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监察御史们的催促,早晨天不亮起来,顶着大太阳来回奔波数十里没吃饭的官员们终于解脱了,排着队离开了华盖殿。 事实上,召开小规模、高级别的讨论,而非将这个过程在大庭广众之下,也符合大明帝国高层的心意。 毕竟廷辩涉及到的东西实在太重要,根本不适合让其他人插嘴,甚至讨论的过程都最好不要让大部分人知道,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就交由他们这些做决断的人去操心吧,否则万一有什么纰漏,那损失就不知道是多少无可估量的东西了。 见到众人的反应,夏原吉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至少六部尚书留下的,力量对比反而没有那么悬殊,如果算上几位五军都督府的国公,那么甚至可以说支持和反对的双方人数是基本持平的。 转移到了奉天殿,朱棣和几位皇子也得以脱去冕服,换上了常服。 朱棣扫视了一圈众人,说道:“开始吧。” 方才姜星火说完,按理该轮到了黄福,见姜星火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黄福理所当然地开口道:“理财之效,北宋【延和殿廷辩】亦有此论,司马光曾言:民不加赋而国用饶,此乃桑弘羊欺汉武帝之言,司马迁书之以讥武帝之不明耳.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桑弘羊能致国用之饶,不取于民,将焉取之?果如所言,武帝末年安得群盗逢起,遣绣衣使者追捕之乎?非民疲极而为盗贼邪?此言岂可据以为实?” “国师所言,民富国强,与王安石所言‘民不加赋而国用饶’何其相似,然王安石变法,结果如何?国家固然透支一时潜力,换得府库丰盈,然而北宋亡于王安石,又可曾是妄言?” 这便是说,同样的国家经济辩题,王安石的观点是有办法在朝廷增加财政收入的同时不会增加百姓的负担,从而起到双赢的效果;而司马光的观点是想要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必然是要向人民增加赋税,从而利国损民。 如果从后世人的角度来看,似乎王安石更有道理一些,但要是从结果上来公允地评价,也就是从变法之后的北宋财政与社会情况来讲,那么其实司马光是对的。 因为王安石变法的本质确实不是做大蛋糕,而是与民争利,是朝廷利用手中的权力进行敛财,虽然王安石变法给北宋朝廷创收了数以千万计的财富,元丰年间比之嘉佑年间,北宋朝廷的财政收入每年都多了2/3以上,但由于朝廷插手青苗、均输等事项,反而导致了民间商业的萎缩,是典型的朝进民退。 所以,王安石用的还是桑弘羊的那套理财术,只不过包装的更好看一些。 而眼下第二个问题“农与商”的关键,已经转到了王安石变法在证明这一经济问题的得失上,那么姜星火就不得不就事论事了。 姜星火必须要证明自己变法里面的关于经济的措施,与王安石变法是截然不同的,不然王安石变法失败的例子摆在前面,是无法说服人的。 “王安石变法的方向是对的,但他走的路错了。” 姜星火开口道:“理财术,无非是两种,一种是静态的,一种是动态的。” “所谓静态的理财术,就是司马光所言‘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也就是说整个天下的经济总量是一定的,朝廷拿得多了,民间就少了。” “动态的理财术,则是扩大经济总量,做到朝廷和民间二者,可以在不伤害一方利益的情况下,提高另一方的利益,也就是王安石的‘民不加赋而国用饶’。” “我之所以说王安石变法的方向是对的,就是因为王安石看到了动态的理财术,但他走的还是静态的理财术的路子,所以他走的路错了。” “而走的路错了,不代表方向就不对,大明要走的方向,便是动态的理财术,摒弃以农业税,尤其是官田性质土地的农业税为国家财政支柱的静态理财术。”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