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由于太湖水位的急剧上涨,未来如果接着下雨,那么堪堪维持住的各条支流的堤坝必将崩塌,到时候环太湖圈的江南诸府,恐怕都得遭殃,京杭运河亦是会失效.在某些地段,京杭运河是靠水闸和堤坝调节水位才能通行的,这就会使从常州府转运的人员及粮食等物资,转运速度减缓。 非止如此,松江府地方的士绅大户.都是些从铁血大宋时期就传承下来的老牌士大夫家族,属于是被蒙古人拎着砍头前都能效仿前辈风雅,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的那种,此时都联合起来囤积粮食。 这便是铁了心要试试到底谁能操控粮价,且压根不怕屠刀挥下的意思了。 人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松江府的这群士绅们,被朱元璋砍了一茬,过了三十多年,似是全无记性一般,复又固态萌发了,真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事实上,明初朱元璋、朱棣屠刀正锋锐的时候,他们敢这么干,到了明末朱由校、朱由检鞭长莫及的时候,他们还敢这么干,明着抗税,还能写出《五人墓碑记》这种无耻之作。 也算是初衷不改了。 不过该说不说,松江府,确实不比常州府。 在朝堂中枢里,上至部寺大臣,下至刀笔小吏,松江籍贯士绅官员的影响力极为巨大,到处都有给他们说话的人,拥有的庙堂能量和舆论势力非同小可。 同时,江南在舆论环境方面,对变法而言,也开始急速恶劣了起来,江南文人群体喜好雅集、聚会,舆论情况跟中枢被姜星火稍微摆平的境况不同,此时的江南文人,每逢雅集,都会自觉不自觉都会谈论起古今之辩,新旧之争。 思想方面若是出了问题,连带着后面的事情,都会跟着走歪,可以预见的是,姜星火还得好好地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思想武器,打一打这群顽固文人的脸。 只有把他们的脸打肿了,干点他们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驳斥他们认为不可能出错的理论,方能把这些人扇醒一部分出来,这些被扇醒的人,自然而然地,就会主动加入到变法的阵营里。 除此之外,还有更麻烦的事情,那就是深度参与了民乱的白莲教。 白莲教,南宋绍兴年间,起源于吴郡昆山僧人茅子元所创立的白莲宗,本来是净土宗结社的一支,但此人将其改为师徒传授、宗门相属,他在淀山湖建白莲忏堂,自称导师,坐受众拜,又规定徒众以“普觉妙道“四字命名,从而建立了一个比较定型的教门。 从红巾起义开始,白莲教在江南民间和官面上的势力就有些纠缠不清,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愈发膨胀了起来,此次,他们的影子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民变队伍里,喊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八字真言的白莲教徒,也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白莲教在姜星火前世的历史上,永乐年间就掀起过大大小小十余次起义,最大规模的当属永乐十八年唐赛儿在山东发动的起义,就连神机营统帅柳升,嗯,就是姜星火留有“火炮四书”的柳升都在白莲教手里吃了瘪而且白莲教难缠的地方就在于屡禁不止、屡剿不灭,又过了数百年,“我大清”亡了,白莲教都还存在着,可谓是颇为棘手。 治水、粮价、舆论、民变.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情况下,一行人踏上了未知的前路,而这次同行的队伍却庞大了不少,多了朱高煦所率领的税卒卫剩余四千多兵马。 税卒卫里有八百人被他留在了常州府,有一部分随军的文吏,既负责查常州府的粮税和军粮的烂帐,也负责赈灾粮食的转运工作,嗯,反正是这次没人再敢让常州府本地的米虫们有机会伸出手来去贪墨赈灾粮了。 宋姜两人并辔而行,看着姜星火回首望去渐行渐远的常州府城,宋礼披了披身上的蓑衣,问道。 “国师大人在想些什么?” 姜星火坦率道:“不怕大本笑话,我心里想着常州府诸事,虽然只是短短两三日,但却恍若一梦般,着实有些心绪起伏。” 宋礼微微颔首道:“前路莽莽,人总不能一直回头望国师大人,且努力前行吧。” 姜星火有些感怀地点了点头,明知前路艰险,此时此刻,他看着细雨蒙蒙,看着竹叶飘摇,却是福至心灵一般。 既无“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沉郁,也无“凭栏处、潇潇雨歇”的悲壮,更无“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的颓唐,有的只是无尽的豪情。 莫名地,姜星火想起了苏东坡的一首词,名为《定风波》。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