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一道山口,方才豁然开朗。 一座平坦的谷地坐落其间,整体呈葫芦形状,占地不大,但格外隐蔽,哪怕是在草木萧疏的秋季,那如羽翼般展开的山壁,配合着浓郁的雾气,也将这无名谷地深深地隐藏着。 谷地各处,明显带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平地上,一道栅栏将之拦为两段,依着地行山势,搭建着两排十几余间木屋茅舍,同时山壁之上,有几口天然洞穴,里边有隐约的火光传出,外边则有简陋的土阶通向洞穴深处。 显然,这是一座营地,陈旧的建筑带有岁月侵袭的痕迹,木屋茅舍虽显简陋,但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的。这,便是西北官府与武德司费尽心机想要追索的“鸣沙匪”。 深秋气候寒凉,不过,比之更凉的是谷间的气氛,有些阴冷,有些消沉。外边只有几名岗哨,显得漫不经心的,凉风拂过谷地,让他们瑟瑟发抖,不住地通过活动来驱寒。 然而,不论如何,在这贺兰山岭间,几乎在官军的眼皮子底下,存在这么一个相对完善的贼匪巢穴,还是很令人意外的。 山穴内别有洞天,空间很大,足以藏兵储粮,除了少许坑道有人工雕凿的痕迹之外,其余都是天然形成,与室外谷地相比,要温暖一些。 墙体间稀疏地插着一排松明灯,照耀着狭窄的甬道,晦暗不明,洞穴深处更显深沉,墨色更深,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一般。 顺路往里探,兜转几次,便能发现一处巨大的空间,虽然空旷,但东西不少,显得很完善,有桌有椅,像个会议大厅,有守卫,周边生着炉火,墙上插着几面猛虎旗,两排兵器架上还摆放着好几十件刀枪剑斧。 此时这座山穴大厅,却显得乱糟糟的,好上百人冲破守卫,聚集一起,吵嚷叫嚣着。领头的是一名身材魁梧、面貌有别与汉民的壮汉。 不过,汉话却说得很流畅,只是口音难免透着些异味,身上穿着一件羊毛袄子,头戴毡帽,毛发很旺盛,一脸虬髯,面部线条很粗,透着股凶悍之气,那是常年行走在刀尖之上,饱经生死磨练方才形成的气势。 此人名叫甘澄,乃是甘州回鹘余裔,其父本是回鹘贵族,在王师西征河西之际,破国灭家,后收容了一部人回鹘、吐蕃人,组织武装,活跃于广大西北地区,对抗朝廷,以劫掠为生,后逐渐沦为马匪。 开宝十一年,在河西官军组织了的一次剿匪行动中,甘澄之父为官军所捕,押赴灵州,下场很凄惨,剥皮实草。 甘澄那时才二十来岁,国仇家恨激起了复仇之心,收容了一部分其父旧部,继续活跃于河西荒漠戈壁,四处劫掠,与官府作对,并不断壮大,势力最众时,手下有五百多人马。 当然,势力一大,就难免引起官府注意,尤其在赵王刘昉坐镇西北后,加强了对河西匪的打击,甘澄作为重点征剿对象,虽然侥幸得免,但手下死伤惨重,损失过半。近几年起起伏伏,也逐渐沦为一支真正的马匪,至于继承于其父的“抗汉复国”之志,则彻底成为海市蜃楼般的奢望。 洞穴之内,几十名各色人马,簇拥着甘澄,甘澄则手舞着弯刀,高声冲石阶上的一名中年文士叫嚣着:“把姓卢的叫出来!他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等都是河西的英雄好汉,刀尖上舔血,我们宁愿去对付官军,也不愿像蛇虫鼠蚁一样,躲在这阴沟之中!” 甘澄话落,顿时引得一片附和,起哄声不断。 台上的中年文士,身材消瘦,面色微黑,留着三缕胡须,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活像一个狗头军师。 本是精明的一个人,但此时面对这样的情形,看着这一干快要炸锅的贼匪,也不免大感压力。 尤其是甘澄,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更少讲理,蒲扇扇不住额头的冷汗,文士只能竭力地安抚道:“甘首领,诸位弟兄,还请稍安勿躁,我家首领出山办事,择日便归,届时必定给诸位一个说法!” “又是这套说辞,真把当我等当三岁小儿哄骗?那姓卢的,可以出山逍遥,凭什么把我们留在山内受苦!”甘澄顿时抱怨道:“我等困居此处,已然快半年了,能忍耐到现在,已经是給他卢南面子了。 当初说好了,联合行事,只是合作,暂时听他命令,我等可不是他下属,更别想把我等吞并。 现在,别给我等说那些敷衍之词,要么让姓卢的出来给个说法,要么打开仓库,把那些财宝粮食分了,我等好出山!” 听其言,文士脸色顿时变了,他知道,这些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