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缺医少药,许多伤重的士卒,都是活活疼死的。等周行逢离开伤兵营后,又有几具尸体被拉出,掩埋。 黑黢黢的营壁,背倚丘陵,仍旧享受到江风的清凉,但周行逢只能感受到满营沉闷、失败的情绪,身后传来的伤卒哀吟,更使他心烦意躁。 “汪端!”周行逢唤了声。 “在!”陪同巡视的牙将汪端立刻近前听令。 没有多少考虑,周行逢形容之间,涌现出一抹令人心悸的狠辣之色,低声吩咐着:“军中缺药,那些重伤的兵士,治是治不好了,活着也是多受罪,我实在不忍,你替我,帮他们解脱了吧!” 汪端微惊,抬眼看了看周行逢,只见得一脸漠然,抱拳应道:“遵令!” “记住,隐蔽着来,动作要快,动静要小!”周行逢叮嘱了句。 “是!” 汪端转身安排去了,周行逢却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更显严酷,处理一批重伤兵,又能节约多少药草,省下多少口粮? “传令各营将军,半个时辰后,关内议军!”周行逢召来传令官,吩咐了句,而后快步离去。 帅帐内,已然摆好了两盘餐食,也是鱼肉,鳜鱼,毕竟濒临江湖,鱼米之乡,不过同汉营那边比起来,周行逢却是越吃越没滋味。 面前,是中军记室,埋头汇报着军中情况,沉抑的音调中带着忐忑:“今日一战,伤亡上千,北寨破损严重,南寨也难。城陵这边,各营兵力,已不足六千,能战者更不足三成,巴陵的守军抽调得也只剩下一千。军中怨言颇多,士气低落,军粮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还有多少军粮!”周行逢抬眼,冷声发问。 记室顿了下,答道:“城陵、君山连同巴陵,加起来,不足千石!” “长沙的新粮呢?” “节帅,李书记奏报,长沙已无粮可调,为支持前方作战,湖南府库已然空竭,民力穷尽。近来各地民乱纷起,剿之不及,衡、郴、桂、道诸州已不听军府之令。长沙也是动荡不已,夫人与李书记,目前只能坐困长沙了。” 听其汇报,周行逢倒未歇斯底里,反而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沉默地有些骇人。对于后方的情况有多恶劣,周行逢实则是心知肚明的。 少顷,又问:“君山那边有无进展?” 记室回答:“汉军坚壁固垒以守,难以攻克,今日张将军还遭张勋反击,折了上千人马,张将军上报,君山一线已难以突破,请求退军。今日水军又损了不少战船、兵士,汉军水师攻势很猛,已难以稳守江口,将汉军堵在洞庭之外,一旦水师被彻底突破,君山诸营便成孤军……” “就没一则好消息啊!”周行逢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竟然扬起一道深沉的笑容。 “张崇富那边,我知道他也尽力了,怪不得他!”难得地,对下属的作战不利,周行逢态度没有那么严刻:“还有什么噩耗,一并说了吧!” “武陵,两日没消息了,属下猜想,已然失守了!”记室小心翼翼地禀道。 “可以料想!”周行逢仍旧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说道。 观其状,记室不禁面露迟疑。察觉到了,周行逢淡淡地道:“你有话说?” “节帅,属下……”记室明显心存顾忌。 “说吧!我恕你无罪!”周行逢道。 “节帅,大局崩坏,时势如此,我军已至最危险的境地。汉军势大,如继续强抗下去,只怕身死族灭……” “你想劝我投降?”周行逢冷声问道。 被其一瞪,记室吓了一跳,身体都哆嗦了下,思及周行逢的脾性,暗骂自己多嘴。不过,周行逢确实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 待帐中只遗自己一人之时,周行逢方才呢喃道:“投降?晚了……” 沉吟几许,周行逢面容间露出少许偏执之色,双眼竟有些泛红,恨恨不已地嘀咕着:“可惜,天不庇我周某!” “高氏一干废物,不战而降!这些荆南军队,打我湖南这般卖力,若能齐力对付汉军,荆湖大局何至于崩坏至此?” “李璟目光短浅,我都能放下过去的矛盾,他却首鼠两端,畏汉如虎。荆湖若灭,他南唐又岂能保?” “符彦通,这干蛮夷,终究难以依恃……” “……” 碎碎念念地抱怨了一通,最终化为一声喟然长叹。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