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蔺清昼重新到那间种满了梨树的宅子,一抬头就看到那颗最高的梨树被人修建过,原先自由疯长的枝桠打掉了一些残枝,像一顶蓬松的伞状帽冠。 他请人通传时往里扫去一眼,原本遍地如雪的梨花已经扫尽,沿着园囿在土壤上厚薄均匀地铺了一层,好像宫廷里的白玉石阶。 梨树之间拉了几根晾衣绳,上面还搭着几件湿漉漉的衣裳和帕子,滴下的水都被覆着落英的土壤吸收,是那些市井布衣守着流年精细打算着过日子的普通日常。 过日子? 蔺清昼听到那句早已预料到的“她不便见人”,脑子却迟迟没有做出反应。 他还站在门口眺望内里,看到一小方块一小方块分门别类的干药材晒在摊了薄布的地上,四角都用砖块压住。风息驯服,只带来梨花的幽远清香和空气中微弱的一息皂角水气。 难怪!他忽而大悟,难怪赵忱临前日忽然问起附近哪里有砖块和灰浆之类的东西。 灰浆?他往另一边看去,果然见到上次来时根本没有出现过的一架简易新秋千,上边的横杆还绑了两个扫晴娘,粗糙的针脚配上格外精细的画技,分别是谁做的一眼就清。 扫晴娘正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对着那些药材,像是两个盼晴日的胖头监工,兢兢业业,唯恐一场雨将地上的心血浇个透心凉。 处处是清隽安宁的生活气息,如梦境一般娟好,都是温柔和期盼,聚拢是烟火,摊开是人间,不过如此。 赵忱临再晚都执意要回来,原来是这样。 就像盛夏时碧绿生翠的一柄荷叶,在所有灰白无趣、循而往始的重复中惊鸿一瞥,日子庸俗平常,可她如细碎鎏金阳光,慷慨洒落其上。 他因此爱上人间。 蔺清昼耳边虚虚地响起了好几次“蔺相?”,他置若罔闻,只在心中将一圈圈波荡开去的水纹死死拦住,拼命想要它变回原先古井无波的深井。 他没能拦住,越是收紧,水越是从指缝中徐徐泄去,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我要见公主。”他说,“你们拦我,就是在推她赴死。” 身后的扈从纷纷拔剑,知晓今日是要强闯了。蔺清昼沉着眉宇,赵忱临这几日身边从没出现青麾和衡盏,他便知道这左臂右膀定是留给了嵇令颐护她安好,这些人在身边,能不能闯进去还不好说。 可是意料之外的是宅院中的护卫并不能干,起码绝不是暗卫的水准。 他也没见到那两位暗卫。 蔺清昼带人进了院子,见身后的扈从先行急急鱼贯上前,严厉斥了句:“都仔细脚下,别把地上的药弄乱了。” 一群人急刹脚步,规规矩矩,蔺清昼先往飘着香气的庖厨走去,算算时间,嵇令颐也该备好午膳命人送去了。 他是第一次入庖厨,迎面而来是酥脆的烧鹅香气,还有酸甜气息的梅子酱。蔺清昼扫顾一圈,愕然发现里头只有两个厨娘,嵇令颐连个影子都没有。 “嵇姑娘人呢?”他才问完,目光就钉在一旁巨大的宣纸上,上面潇潇洒洒地写了今日菜谱,还特意将其中关键提味步骤也一并写出来了。 脑子中忽然一闪而过,蔺清昼背对着扈从命人搜查全院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