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双手飞扬,每剪一枝,便把柄尾在盐里戳一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完工了。 那时,殿内还没清扫完毕。 行慈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锦鱼长出一口气,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牡丹银锞子,扔给行慈,悄声道:“你回头跟你家主持说,这不是意外。让他得空查一查。” * 正位上首土黄色幔帐之间,供奉着白衣观音,左手持红莲,右手结愿印,脚踏白莲花,宝相庄严。 两旁点着香灯。 之前的青铜象耳大香炉也搬走了,长长乌木供桌之上放着十二组鲜花。 其下方地上正对着各放着一只及膝高乌漆功德箱。这是免得众人自己品评之前便瞧见多寡,受了影响。 每一组插花所选之花与花器都迥异。 锦鱼与其他的花师们一起,站在殿内最东侧,远远看去,就见这些插花大多清隽雅致,多用玉簪,用海棠的,也只用白色或浅黄,并不见大红粉红等艳丽张扬的色彩。 刚才她在后殿听大家议论,知道如今插花也讲究一个流派。 宫庭式插花,讲究的是色彩艳丽,花类繁多,花形硕大,富丽堂皇。 文人插花,以意境胜,以取义胜。文以载道,花也要载道。插花不仅要好看,还要能品出些意义来。比方说选松柏为辅,最好是配品性高洁之花。玉簪在他们眼里太过娇柔轻浮,海棠又太艳治,非梅兰荷菊方能成君子之气。 闺阁插花,讲究的却是一个秀雅温柔,多选粉、红、黄、紫等娇嫩之色。 至于佛门插花,自然是以简寂取胜。 锦鱼自己去年的插花,便选了一个寂字。 而显然,今天到场的人,也都知道这个诀窍,都往简寂之风上走,一排放在乌木桌上,看着却有些孤寂过头,略显单调了。 不过也有好的。以锦鱼看来,右手第一组花便极好,孤寂之中露出些乡村野趣,简寂之中不是了无生趣的死寂,而是天大地天的自然辽阔。 花器是一只硕大的白陶扁罐,陶质粗糙,白灰相杂,凹凸不平,器形也像是捏坏了的一般,有些别扭。可这硕大的罐子里只插着一只玉簪。 玉簪本是簇生的,可它这一朵,只是孤零零独一朵,半天着,雪白的花瓣中吐出三条绿丝黄头的花蕊,叶子薄薄一片,碧绿碧绿,没有金边。 至少至简。 却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那花叶斜而不倒,恰到好处,像是从那白陶罐子里生出来的一般,与那白陶罐子浑然一体。 若叫她来选,以简寂为上的话,这盆花当为第一。 她之前被打烂的那一盆,怕也超不过这一组。 她倒很想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正要去打量众人,就听得木鱼再度“铎铎铎”三声响,老和尚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今日诸位施主所供之香华,已具十全功德,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生出嗔恨,倒为不美了。” 锦鱼莞尔。 老和尚说这番话,是怕一会儿来赏花儿的对这些花儿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说些不好的话,又或者一会儿结果出来,有人输了不服气,所以先劝诫一番。 说完这话,才见殿门一开,明亮的阳光从门口流泄进来,有小和尚出去引了人进来。 第一个组进来的却是一对青年夫妻。众人忙起身。 锦鱼见那男子二十上下年纪,长得修眉高鼻,面庞略扁,下颌宽大,穿着石青袍服,肩部与前胸都有两条团龙,腰缠一条银绣带,气派非常。 那女子略小一两岁的模样,窄长脸儿,樱桃小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