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一眼,也未理会她,自行饶过后,大步往里走去。 泄恨地暗甩了下帕子,李穆氏别别扭扭地起身,跟在一行人后头,趁人不备偷偷解开颈间一颗盘扣,又拈着领口往下拽了拽,才进屋殷勤地备茶。 冯元左右打量了下,这是个一进的院子,没后院,只有一厅一正屋一灶房一柴房,跟左右各两间厢房。一掀后摆坐下后,朝德冒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丁便四散而去,门扉声不时传来。 怎么不对劲呢,跟贼似的找甚么呢?李穆氏有些迷茫,不是来瞧她的么?怎么也不瞅她呢,还有搜屋子到底干甚么? “大人,这是......” 冯元甩开她攀上胳膊的手,嫌弃地弹了弹被摸到的袖处,眉眼不抬,问道:“绿莺呢?” 李穆氏眨了眨眼,一时没想起来,这个名字太久远了,想了一圈绿莺是人还是鸟、是男还是女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那便宜继女。 也没多想,她下意识回道:“她不是在汴京么?” 相公当年卖她时,那姓刘的太太说她是汴京人啊。 冯元一声嗤笑,忽然抬起头与她视线相对,紧盯着她的眼高声质问:“绿莺是我家逃奴,这月十五出走,本家在这大同府,你跟我说她没往这里来?” 孩子的哭闹声在东厢房响起,被人安抚了几句渐渐安静下来。 一人突然奔进来,呼哧喘着插嘴道:“这位大爷明察啊,咱们可跟她没一文钱的关系,早就不是父女了。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可别来找我们啊。” “放肆!甚么大爷大爷的,这位可是大人。” 李穆氏一气,呵斥他道。真是穷汉子,上不得台面,尽给她丢脸。瞧瞧,不怪她看不上他,这两个一比,一个天一个地,一条挺胸抬头的龙,一条哼哧个没完的虫,丢人! 李安讷讷地瞅了眼冯元,倒是恭敬惧怕了许多:“草民真的没对大人说谎,全是实话。” 顿了顿,怕人不信,他又举高手支愣着四根手指头:“小人发誓,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 李安心里可真是死的想法都有了,一辈子没见过官的小老百姓,这大官竟来自己家了,还是兴师问罪的,这闹的甚么事儿啊,倒霉透了。本在屋里哄儿子玩,听到大门被敲响,还以为是邻居呢,谁知不多时便有一些人高马大之人不客气地踹门闯进来,又是翻床底又是拉柜门的,将屋子扯弄得跟狼掏了似的,这是来白日行抢的大盗么? 待听了厅内说话声后,他才彻底明白过来。真是气煞人了,绿莺那小娘皮还敢做逃奴,向天借的胆子,他要知道她这么不省心,当初生下来就该摁缸里溺死。 冯元仔细观察他面色,不放过一丝一毫,犹是试探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信了?据我所知,你是她爹,她亲娘早已不在,世上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不投奔你还能去哪?” 李安都想哭了,啪啪拍着大腿,真是天大的冤枉,他可恨死绿莺了。 咽了口唾沫,他望着面前这大人,一脸真诚,还真是不似作假:“哎呦,大人不知,其实小的对她不好,她在我这没享过福。当年将她卖了,她肯定长心眼了,怕回来再被卖,哪还能回来呢,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于李安说的话,冯元是信了,信绿莺不在这里。可听着他的话,却反而更气了。无理搅三分,若心神被蒙蔽,一时荒唐还有情可原,可这人分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无耻,却还如此大言不惭,狗都比他有良心。 冯元抖了抖衣襟,立起身,一脸讥诮地看着他,如看一堆腐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此一说她被你卖还是幸事呢,我倒要替她多谢你了。不过你李安,不及犬也。” 大门叮咣声后,屋里回复到之前的宁静。夫妻二人奔到门首,悄悄地往外探出头。 李安翘起脚背,往街口张望,见那帮人是真的走了,流入人群中,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气冲冲不忿:“嗳你说,他怎么还骂人呢,绿莺作死来找我干嘛,还骂我不如畜生,我这招谁惹谁了!” 不理他的絮絮叨叨,李穆氏一脸向往地望着那道背影——一身贵胄之气,上好亮线绣的湛蓝直缀,被日头照得一晃一晃,如海鱼鳞片般华贵醒目。大腿粗壮有力,走在人群中个头比大同府的男子高了大半个脑袋,大步铿锵,虎虎生威,鹤立鸡群。 她眼里泛着春水儿,软塌着倚在门框旁,怅然地咬着唇,满身的不舍与思慕。 第104章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