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两娶个丫鬟? 为甚么非要娶她?她愈加感到毛骨悚然,定定望着刘宋氏哭求道:“奴婢旁的不求,就算不吃、不睡,穿山楂穿到手指头烂掉,奴婢都不会有半句怨言的。奴婢不想死,太太千万不要将奴婢嫁给那朱员外啊,奴婢求求太太了,呜呜呜......” 说完,她跪地磕起头来,那头磕得狠,砰砰作响,沉闷余音在屋里萦绕不绝。 刘宋氏冷眼打量,乐意磕便磕罢,她当听响了。将脑门子磕青了也不怕,出嫁时门帘子梳得宽些便是了。 待绿莺磕了须臾,眼冒金星、头昏欲呕时,她才抚掌大笑,嗤之以鼻道:“你是把自个儿当千金小姐了?奴仆如牛马,你说的话就是狗屁。主子让你往东,你绝不能往西。主子让你嫁谁,哪有你挑的份儿?” 将笑一收,板着脸道:“莫要异想天开了!你嫁过去,若真有个甚么三长两短,我这个主子不会忘了你,清明时会给你点两柱香的。” 既然撕破脸,刘宋氏索性刺她了个痛快:“心比天高的人,往往命却比纸薄,还做张做致扮清高呢?连你爹都不要你,奴才秧子死了也不会有人心疼惦记!” 绿莺睁着泪水糊湿的眼,直直盯着她,嘴抿得紧紧,手使劲儿攥着衣襟。 怎么,想咬我?刘宋氏不屑一笑,借你十个胆子也不敢!想当初将这小蹄子买回来也是心血来潮。汴京一直以纤细为美,去年在大同府初见这身姿圆润的绿莺,她一时觉得新奇。待听她那嗜赌的爹说二两银子就卖时,她才将人买下来。 二两银子换一千两银子,她心内乐个不住,一拂袖,居高临下道:“日子还早,糖葫芦继续给我卖,过几日我再买个小丫鬟,你将你这家传手艺教给她。” 顿了顿,见绿莺依旧直勾勾盯着她,她心里一毛,却仍是大声叱道:“人的命,天注定,贵贱分明。你这贱命便只能如那路边的野草,被我这主子踩着碾着,永远翻不了身!” 正要转身时,不防绿莺猛地起身,两步走到八仙桌前,一把抓起上头的青瓷香炉,高举过头顶,转过身朝她猛扑过来,嘴里嘶声喊道:“太太这些年欺奴婢辱奴婢,今儿还这般逼迫奴婢。哼,太太不让奴婢好活,奴婢也不让太太如意,咱们今儿便同归于尽!” 刘宋氏脸一白,惊在当场,瞧她眼底猩红,一步一步朝自个儿走来,仿佛催命阎罗一般,耳里亦仿佛想起了一轮丧钟。 第2章 菱儿 刘宋氏这辈子从未遇过这般烈性的,此时被吓得动弹不得,嘴也似被浆糊糊住了般,一个字也呼不出。 绿莺先时凭着一股意气,可待那香炉真要砸下去时,她忽地想到,杀人是要偿命的啊。这一滞的功夫,刘宋氏也回过神来,心内不住冷笑。哼,就不信你个贱蹄子还真敢一命换一命。 她冷不丁冲到绿莺跟前,头朝前一顶,竟是往那香炉凑去。手点着自个儿脑瓜儿门,她嚷道:“砸啊!朝这砸!我刘宋氏今儿就算死了,这辈子亦未白活。穷人富人都见过,穷困日子富贵日子亦过过。你呢?十五的年纪杀人偿命进法场,唾沫星子烂菜叶子臭鸡蛋皮子兜头砸,看看咱俩谁惨!” 绿莺一怔,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似瞧见了鬼一般。 刘宋氏劈手夺过来那香炉,端端正正地摆回八仙桌上。整了整衣裳褶皱,她轻视地扫了眼绿莺:“到此为止,你若再敢发疯,也不用提亲了,我明儿便把你送到朱员外那里。还有,今儿晚上饭你也不用吃了,有力气砸人,想必你也不饿。” 脚步虚浮地回了她住的后罩房,绿莺将门紧紧阖上。转过身踉跄了几步来到床边,猛扑在上头呜呜哭了起来。 抱着膝,蜷成一团,她抖着唇,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仰头望着天道:“为甚么旁人都能得到父母疼宠,偏偏我就要被卖到这吃人的地儿?娘,女儿想你,女儿好想去天上找你啊。” 绿莺闭上眼,嘴角挂着甜笑,隐约想起幼时的日子,那时候娘还在呢,一家子其乐融融,多好啊...... 待到醒来时,已是酉时末了。她眨眨眼坐起身,捂着被饿得生疼的肚子,她惨笑,不吃也好,饿死落个清白。 她卸了钗环打算就寝,忽地“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 想必又是太太来了,是还没辱骂够?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绿莺有些意外。 “是你?”来人竟是将刘府东厢房赁去的玉家女儿玉菱儿。 菱儿将指头放嘴边比了比示意她噤声,“姐姐小着声些,莫要让刘太太听见,我可是偷偷来的。”说着,从前襟里掏出一物事。 待掀开包着的帕子,竟露出个大白馒头来。 “姐姐饿坏了罢?快吃,虽冷了些,可总能充充饥。” 绿莺嚼着干巴巴的馒头,虽有口唌亦难以下咽,菱儿连忙给她倒了盏茶。凉茶苦涩,简直苦到了心根儿里。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