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据了安南大权的阮敬自与佛郎机人勾搭上以后,听到的便都是好消息:索萨袭新加坡、夺婆罗、攻马尼拉,大明一退再退,再往中原一打听,更妙了,听说自庙堂到地方都乱了! 这时北边俞大猷似乎也受到了朝政的牵掣,兵力北缩,只是南边形势有些不好,占城国王沙古卜洛联合了清华黎氏,在南边蠢蠢欲动,其中似乎有华人的身影,阮敬命北疆严防死守,又派遣重兵南下防范占城、黎氏,数月无事,阮敬自以为得计,自此日日与武氏寻欢淫乐,不复忧愁。 那安南的版图,形状若三角形,北面与云南、广西接壤,南面经过一道下场的海边低地通占城,西边隔群山与老挝相邻,东南则面南海,全境的精华地带即洮江(红河)冲击出来的三角洲,都城所在的升龙(河内)就在洮江边上。所以这个地区传统的国防压力,也是一在北,一在南,面东的海岸线,倒成了一个安全稳定的大后方。 俞大猷刚刚到达钦州时,参军卢复礼曾经献策绕过十万山与分茅岭,走海路从洮江三角洲登陆,然后逆流而上直扑升龙,但俞大猷当初却只是很淡淡地说了一句:“再说吧。”就没了下文。 而如今,吕宋战况方炽,索萨和洛佩兹正防备着李彦直从澎湖扑下,他们已在马尼拉湾一带做好了准备,只要一发现挡不住李彦直的攻势马上会撤回巴拉望。 但在欧洲人还没发现大明海军有南下迹象之前,李彦直那艘硕大无朋、飘扬着双龙旗的主舰还逡巡于澎湖时,南海的西岸——洮江的入海口就有驻防的官兵发现海面驶来了一支不对头的船队。 “咦,那是什么?被海风打偏了的商船吗?” 风浪之中,四五艘尾舵高如城楼的四桅大福船出现在海平线上,又过了片刻,四五艘变成了六七艘,当最领先那艘福船靠近洮河口时,在视觉所能望见的海域已涌至十二艘大福船、七艘大广船和三艘佛郎机式大海船!这支惊人的船队把洮河口的安南官兵都惊呆了! 驻防于此的安南部队,人数只有五百,是根据升龙方面的命令从附近点出来的民兵,武器是很刀剑,简单的盔甲,虽也有海船,但吨位最高不过五百料,平时的主要任务是治安巡逻,遇到有漂流到此的船只即以安南的律令捕掠上报。 而此刻,那二十二艘巨舰却犹如二十二座海山一般压了过来,最小的一艘也有一千五百料的吨位,更有数十艘海沧舟环列护航,而且每一艘都有精良的装备与炮火,这样,就绝不是洮河口这点驻防官兵所能抵敌的! “不妙!快上报!告急!” 这支大船队的动作极为迅速,大船靠近后,放炮轰击洮河口驻防碉楼,以绝对优势的火力控制了洮河入海口,同时又有三十多艘小船穿梭直岸边,把大船上的兵员迅速运送到海岸上来,每艘小船运兵二十到二十五人,几个来回就将数千人运送上岸,洮河口驻防军惊讶地发现:走在最前面的部队装束十分眼熟——竟不像来自海外的敌人,而就像安南莫氏政权的部队。 他们的判断没错,这支部队正是安南莫氏的部队,由莫正中率领着,人数虽只四百多人,但作为向导却足够了。大明的官兵才是真正的主力!冲在明军中最前面的,竟然是俞大猷的副将唐举。 洮河口驻防部队的将领才智平平,主将怯懦,就要率众逃走,结果出了碉楼没多久便被赶上包围住,副将见势不妙慌忙闭紧碉楼,却被一阵火炮轰塌了一侧围墙,唐举带人冲了进去,他的官位此刻已经不低,但李良钦教授学生,素来不主武将学运筹帷幄的从容而主以勇服众,这次登岸战唐举是主将,他持刀跳入,慌得左右士兵忙举盾牌卫护,士兵们眼看大将冲锋在前,哪里还敢惜命?乱吼着也跟着冲了进去,不片刻里头就传来惊呼声。 莫正中是个老滑头,生平临战都要谋定而后夺,若觉有危险他就先跑到安全的地方,他本想将碉楼围了起来在慢慢围困攻心,没想到,见到明军不但炮火猛烈、兵器精良,而且敢死敢战,他和跟随他的莫氏旧部都生了畏惧之心。 此战本来是他求明军出手,现在他倒像成了旁观者。 这是一场以多攻少、以强击弱,没有一点悬念的战斗,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唐举就占据了这个碉楼,跳到碉楼上挥舞大旗,向船队传达已经胜利的消息,这时二十余艘巨舰都已经下锚停泊,而二十余艘大船之后,居然还有船只逐步靠拢——这究竟是来了多少人啊! 岸边水浅,主舰离岸十五丈就没法再近前,二十余艘小船搭成海上浮桥,连接了海岸与主舰,便见一千二百名鸟铳手列队踏着浮桥小跑上来,跟着是近战士兵,再跟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