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袖出一张纸条,在灯下让李彦直看过,又缩了回去,李彦直看了一眼,便知是贪污被检举揭发,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怕的是谋逆、欺君、宫变诸事,那就难以回天,更非自己所敢插手,谁知道却只是贪墨,对陆炳来说,那可就是稀疏寻常得很了。因道:“陆大人冤枉了。” 陆小姐本有些担心李彦直刚直不阿,鄙夷拒绝,听他这么说眼睛一亮,问:“冤枉?公子知道家父是冤枉的?” 李彦直道:“满朝文武,谁人不贪?若以贪不贪取人,则如今满朝无一士可用;若以贪不贪量刑,则如今举国官吏皆可杀!如今不杀举国,而杀陆大人一身,所以我说陆大人冤枉。” 这句话简直无耻,却是道出了中国所有官吏的心声!官员们若是被抓,从来都不忏悔罪行,而觉得是自己不好运,都是源于所谓“人人都贪,为何只抓我一个”的心理,而这一心理又植根于整个社会体制不健、执行不力的现实之上。 陆小姐听得盈盈下拜,泣道:“正是,因此奴家心中悲苦,却又不知该如何才能帮上家父的一点忙。” 李彦直忙扶起了她,道:“像这种事情,可罪可不罪,可重罪可轻罪,主要是看上面的意思。陆大人圣眷正深,和夏阁老的关系,听说也挺好的啊。” 陆小姐叹道:“可夏阁老这次看来是决意要办了啊!夏阁老若是决意要办,怕连皇上都不好干涉!” 李彦直沉吟半晌,道:“若是这样,则是非证据都已不重要,关键全在夏阁老一念之间!” “对啊!”陆小姐忙问:“那公子可有什么办法?” 李彦直摇头苦笑道:“我才入京不久,如何就有左右当朝阁老的本事?小姐你太看得起我了。” 陆小姐才微微露出失望,李彦直已道:“不过……”陆小姐忙问:“不过如何?” 李彦直道:“我们可以借取别人的智力,或许能寻到一条道路。”陆小姐便问当借什么人的智力,李彦直道:“这人除了要有甚深智谋之外,还要有与陆大人相当的地位,要对夏阁老十分熟悉,能把握住夏阁老的心性乃至弱点,嗯,最好还要有与陆大人这次遭遇相似的经历,只有这样,才能想出最恰当的应对办法来。” 陆小姐听了不住地苦笑,李彦直说的这四五个条件,就是要一个都不容易,要想四五个条件都满足?“当世哪里找这个人去!” 不料李彦直却道:“有这样的人!” 陆小姐吃惊道:“谁?” 李彦直道:“严嵩父子!” 陆小姐怔了好久,喃喃道:“严嵩父子,严嵩父子……”将严嵩父子的情况和乃父陆炳一对比,果然无不符合李彦直所说的条件!严嵩父子智谋有多深,看他们能爬到这么高的地位就可见一斑了,而且在朝中的地位上来讲也与陆炳差相仿佛,由于严嵩与夏言乃是政敌,相互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不知经过几个回合了,若说最了解夏言的人是谁,恐怕就不是他的好朋友、好门生,而是他的好敌人严嵩父子了!而更难得的是:严嵩父子也刚刚有过一次被夏言逼到悬崖边上的遭遇,并成功地化险为夷!这份经验那可是相当的可贵!陆小姐默默点头,道:“不错,可是……我们去找他们的话,他们肯帮忙么?” “不用去找他们。”李彦直说。 陆小姐讶道:“不用去找他们?” “嗯。”李彦直道:“其实这次严氏父子已经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明路:陆大人只要依样葫芦就可以了。” 陆小姐问:“怎么依样葫芦?” 李彦直道:“上门求情啊。” 陆小姐愕然:“就这么简单?” 李彦直笑道:“就是这么简单!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就怕走错了方向,若是方向走对了,其实也不需要走路的姿势弄得多稀奇。” 见陆小姐不信,正要解释,忽闻鸡鸣,却是天亮了。客栈外似乎有人进来,李彦直便暂时打住,张管家在外接待,过了一会进来道:“小姐,老爷往夏府去了。” 陆小姐喜道:“去了?”看了李彦直一眼,眼中似在说:“被你说中了。”又问:“爹爹是去求情?” 张管家道:“是,不过老爷吩咐了,要是这次求情不得,就要小姐赶紧走,到南方去避避。” 李彦直道:“不怕,不怕,陆大人既能放下身段去夏府,事情多半会有转机。”嘿了一声,道:“陆大人不愧是陆大人,宦海浮沉这么多年,见事当真明快!这次定然也能履险如夷。” “是啊。”张管家含笑道:“其实应该也没事,这次老爷可是做好了准备,打点得妥妥当当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