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挑眉,“既如此,为何不把她接入宫中?好歹也是你的女人,也该给个名分。” “阿耶有所不知。此女心怀叵测,曾意图加害于儿,儿已命薛世子前去捉捕,只一连一月过去,仍未有回讯。” 他遂将村子遇匪、岑樱推他下车一事说了,皇帝哑然失笑:“她又不知你身份,自然以孝道为重,保全其父。” “这姑娘倒是个重孝道的,把她找回来,让为父也见见。” 嬴衍只得应下:“是。儿这就让伯玉去查。” 这对天家父子难得见一回,皇帝留儿子用了晚饭,不痛不痒地问了几句他在西北遭难的事。 嬴衍知晓父亲是想保下薛家,遂也顺着他的话答,一番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之后,皇帝遣使送儿子离开了上阳宫。 时值仲夏,洛阳夜里的风开始变得炎热而粘腻。嬴衍一双乌金马靴踩在落花上近乎无声。 他问送他出仙洛门的宦者:“那女人是谁?” “回殿下,是薛家送上的女子,其余的,就暂且未知了……” 薛家送上的。 嬴衍剑眉一皱。 父亲修习黄老已近十年,清心寡欲,怎可能贸然接受薛家献的女子? 而岑樱极有可能落在薛家手里,难道,会是她? 想起那个村妇,他心头又是一阵无可言说的恼怒。 从来没有人敢背叛他,岑樱却敢。等她落到他手里,他定然要叫她为背弃他而付出代价。 他翻身上马,沉声吩咐:“继续打听着,明日,再来报孤。” * 夜,无穷尽的暗夜。 夜风席卷过林间,卷起树叶层层。 岑樱好像又回到了出逃的那个晚上,疾驰的车马,惊起的林雀,嘈杂的吵闹,不舍的哭声…… 一瞬是周大哥急促地催促,一瞬是父亲急切的劝阻,各种杂乱无章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吵得不可开交,到最后,却都汇聚成同一个画面——她把丈夫从车上推了下去,奔驰的车马转瞬即将他踩成了肉泥! 她吓得大哭,失声喊了出来:“夫君!” 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黑夜被白昼割破,天光重现,她从梦境里跌落人间。 身前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醒了?” 岑樱惊魂未定,自床上坐起,木木地侧过了脸。 榻边正坐着皇帝,身着道服,不知来了多久。 “陛下……” 岑樱的睡意一瞬全没了,慌忙揽着被子欲下床行礼。 “好了。”皇帝按住她肩,“惊扰了你睡觉,倒是朕的不是了。” “做噩梦了吧?哭得像小花猫一样,来,快把你的眼泪擦一擦……” 他递过一方帕子来,神色和蔼。岑樱颤抖着接过,被他按着的那方肩膀却漫开了一阵寒意。 男女有别,她自五岁起就不和父亲住一个屋了,即便皇帝真的是她舅舅,也不该在她睡觉时潜入屋中来啊…… 皇帝看出了她的害怕,安抚地道:“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朕的皇妹。” “方才朕看着你睡着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朕死去的妹妹。她……走的时候比你大不了几岁,也和你一样的美丽、漂亮……” 皇帝不再年轻的面庞上流露出些许伤感,似是陷入了回忆里。岑樱小声地问:“您真的是我舅舅吗?” “总要审过你那养父才知道。” 他态度十分和善,仿佛当真一位慈爱可亲的长辈。岑樱想问父亲的下落,又怕触怒了他,正为难间,皇帝微笑着问:“樱樱有话想说?” 她笑容讪讪,有些不好意思。皇帝却追问:“方才听你在梦里喊什么夫君,你成婚了?” 岑樱双颊飞红,只好把那夜的事说了,又央求:“村子被劫掠的那个晚上,夫君和我们走散了,从此音讯全无。听薛郎君说,他已被家人接回了京城,陛下可以帮我找找吗?” 她到底还是有几分愧疚的,加之父亲也叫她尽快找到他,遂提了此事。 皇帝慈爱地点点头:“这有何难,你把他名字写下来,朕这就叫户部去排查。” 岑樱喜不自禁,忙接过宦官呈来的纸笔,写下秦衍的名字呈于了皇帝。 皇帝看着银光纸上那个清秀的“衍”字,笑意有一瞬的凝固。 旋即召来殿外待命的卞乐:“拿去京兆府,让他们一一比对户籍,务必将此人找出来。” 卞乐恭敬地接过,只瞧了一眼便低了头去。 “衍”是太子的名讳,虽说没有硬性规定要为太子避讳,但京城里也无人敢取此字为名,何况嬴即是秦,岑娘子丈夫的身份,简直昭然若揭。 只凭一个名字当然不能说明什么,可这小娘子却是姑臧郡云台县人氏,太子殿下正是在云台被找到的,十有八九就是了…… 上午,皇帝在甘露殿里,让岑樱陪着下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