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情了,只会让人看笑话。今天失常说了这么多,大概是因为身体疼痛时心也变得软弱,她自己也意识到,有气无力地冲顾若抬了抬眼皮,随即噤声,不再说了。 顾若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她床边,低眸静听,听她只言片语的细节处,心被残忍地撕扯,感同身受。 怎么不知道呢? 顾若在的那年,都是陪着她去的。 那时两人都是穷学生,一次无痛胃镜的钱是她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是做普通的,姜新染喝了钡水之后脸皱作一团冲顾若吐舌头,好难喝,整个嘴都麻了。 顾若做不了什么,只好用力捏着她的手,忍一会儿,检查完了我们就去吃好的。 然后顾若就眼睁睁看着姜新染侧卧在台子,前一秒还在笑着说别担心,下一秒眉头就痛苦地皱起来,因为疼痛和不适而干呕。 下台子时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抓在顾若胳膊上的手跟冰块似的,眼泪生理性地往下流。 看起来都快虚脱的人,怕顾若难受,硬是用两片苍白的嘴唇冲她笑:看,就说了没事吧,也就几分钟功夫。 顾若听得紧咬牙关,把眼泪逼回去,沙哑道:等医生看完报告开了药,我们就去吃好吃的去。 两个十七八的小姑娘依偎在一起,也不管别人的目光,就像两只被冻坏的小动物,相互取暖。 那时,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那以后顾若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要出人头地,要变强,强大到足以保护姜新染一辈子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可是,她却先松开了姜新染的手。 她没能做到她的誓言。 以至于后来的年月里,姜新染连做个小小的胃镜都只能一个人。 一个人去医院,难以下咽的钡水捏着鼻子下肚,不能皱着鼻子对任何人诉苦,一个人躺上手术台煎熬,再一个人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踉踉跄跄走下来,独自回学校宿舍去。 因为她和顾若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这些事是顾若心底的禁区,不能碰,一碰就流脓。 姜新染倒觉得没什么,她自己一个人都习惯了。又不是小孩子,什么事都要大惊小怪。 躺了一会儿,姜新染疼痛感消减了不少,眉心深得像川字一样的皱痕也逐渐放松了。维持同一个姿势窝久了腿有点麻,她换了个姿势,小腿伸了伸,只感觉腿肚子上覆盖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手掌,用不大不小的力道给她按摩酸麻的腿。 低头一看,顾若已经坐到床沿上来,托着她的膝盖窝,把她两条腿都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待会儿就好了,不劳你大驾,堂堂顾总亲自来给我按腿,我一个升斗小民怎么受得起啊。姜新染被顾若正好的手劲按得舒服,做做样子把腿往回缩,还不忘阴阳怪气,又道:你不是还要去参观实验室么?干嘛还赖在这?现在估计校长他们都还在礼堂里等你大驾光临呢,你还不快去?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真的,顾总,您是什么身份的人啊,我可不敢耽误你的大事。 顾若听她牙尖嘴利,知她的胃疼好了不少了,心里也松快起来,眉宇间流露出笑意,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的人? 姜新染被她一噎,无言片刻,忿忿道:当然是人上人,是高人一等的人,是我不配接触的人! 顾若呵笑一声,放开姜新染的腿,没等她反应,长臂一捞,环住她的后腰,轻轻一用力,转眼间姜新染已经坐在了顾若的大腿上。 你 姜新染一句话没说出来。 因为顾若的手掌已经贴在了她肚子上,虎口按着肋骨中心向下半寸的地方,打着圈圈,整个掌心有规律地轻揉。 高中时,姜新染就经常在第四和第五节 课之间胃痛,愁眉苦脸趴在顾若身上,每当这时,顾若都会这样轻轻揉她的肚子。 看起来冰心雪骨的冷美人,只有姜新染知道,她的手掌格外温暖,反倒是姜新染自己体寒,冬天常揣着顾若火炉似的手捂暖。 胃痛的人一般也胃寒,肚子那一块即使夏天也冰冰凉凉的,被顾若火热的手掌揉着,格外舒服。 姜新染为了自己的面子,本来还想拒绝,话都到嘴边了,缩缩脖子,又给咽了回去,索性把整个人都靠在顾若的胸口上,享受她的服务。 这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又不是我求她的,不要白不要。姜新染理直气壮地想,再说,我这回胃疼还不是拜她所赐?她帮我揉揉可不是应该的么? 完全不觉得肋骨往下半寸是个是个多么敏感的地方,离胸似乎太近了。 而坐在顾若的腿上又是个多么紧贴而暧昧的姿势。 没办法,她和顾若的亲近早在六年前已经刻在骨子里,就像呼吸一样习以为常。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