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和鲸鱼皮的订单,就已排到了明年开春,价格一涨再涨,现在所有人手头都缺货,没有原料,这买卖就做不成,自己去捕捞? 这不存在的。 一方面,捕捞不是走私,这捕捞船需要时刻出入内陆,而走私船一年到头,也不过出入一次,朝廷不许私人出海,出去了,是要杀头的,风险太大。 另一方面,这大黄鱼的捕捞之法,乃不传之秘,你想捕就捕? 至于鲸鱼……这就有些尴尬了,说实话,就算朝廷让你去捕,整个宁波府,怕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胆子啊。 而今,这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全部维系在了备倭卫上头。 尤其是前几日,蓬莱水寨调了三艘船来,如此一来,这备倭卫,便有了四艘船,这使无数人看到了希望,有了多余的船,备倭卫便可防倭和捕鱼两不误了啊。在未来,越来越多的船,将会兴建起来,这些舰船,都将会给备倭卫使用,有了这些,将可以捕更多的鱼,宁波上下,所有的士绅和百姓,都可以受益。 许多士绅,已经没心思去种地了。 种地的利益太少,能挣几个银子?可做着鲸鱼和大黄鱼的买卖,获利是种粮食的十倍二十倍,等于是躺着将银子挣了。 如此一来,原本就因为大量鱼作为食物,导致粮价暴跌,再加上红薯和土豆即将推广,粮价又跌了不少,相应的,土地的价格,也在不断下跌,不少士绅,已经开始卖出家中不算肥沃的土地了,虽还需留一些土地在手,有备无患,不过眼下,贱卖土地,已成了风潮。 唐寅下船的时候,便被知府温艳生带着本地的士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热热闹闹的纷纷见礼。 当得知备倭卫竟袭了倭寇的巢穴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起初,许多人还以为只是冒功,毕竟人在海外,你说诛了多少贼,不就多少吗? 可当无数的人头,一箱箱的卸下,还有千余营救回来的百姓下船,这些下船的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无神的眼睛,四处张望,当确定他们抵达的乃是陆地时,俱都哽咽了。 一时之间,港湾里哭声一片。 温艳生等人沉默了。 这种感受,他们是可以理解的。 甚至……温艳生感受到了一丝羞耻,多少地方官吏,平时作威作福,可等倭寇来时,四处掳掠,却无所作为,任那无数良家百姓,被倭寇虏了去,施以暴虐,这些被营救妇孺,既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的是,他们终究又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不幸的却是……一言难尽。 温艳生摇头,只是唉声叹息。 唐寅却是正色道:“家师成日教诲学生,读书人要知行合一,治国平天下,需先有同理之心,今日……这些被营救的妇孺……若我等是她们,只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不会有吧。他们是我大明的百姓,而今遭遇倭寇凌辱,本就是我等的失职,如今,既是返乡,理当妥善安排为好。” 温艳生不断点头:“是,是……本官真是汗颜。”说着,感慨万千:“同理之心,不错,莫说是读书人,只要但凡是人,都当有同理之心才是,她们……是别人的母亲和姐妹,我等,当以姐妹和自家妻女相待。唐侍学,打算如何安排?” 唐寅回头,看了那无数上了码头,惊慌又无助,且又抽泣和痛哭的人,摇了摇头:“立即请温知府至江南各府县,通知她们的家属吧,她们……的亲眷,倘若还愿意好好相待,就由官府提供路资,请他们来将人领走,走时,给一些遣散的资费。只是……” 他沉默了一下,似下定了决心:“只是……而今乡间多有恶俗,姐妹和自己妻子被贼寇虏了去,若觉得受了耻辱,不肯来领人的,那也不强求,港湾这里,得想办法,先给她们栖身之所,也请温知府牵头,得给她们一个生计,不至使她们颠沛流离,遭人白眼。” 唐寅说到此处,读书人的多愁善感便涌上了心头:“过去的事,都会过去,有人无法接受,可我等若是尚有良心的人,却万万不可有这样的心思,留下来的,从今开始,便是我唐寅的姐妹,本官,奉旨平倭,平的,又何止是倭寇呢,也需抚平这被倭寇戕害的良善百姓,不将她们的伤痛抚平了,那么……平倭,又有什么意义?” 温艳生咀嚼着唐寅的话,打起了精神,深深朝唐寅作揖:“不错,平倭的本意,就是护民,收容和救助她们,并没有脱离平倭的本意,唐侍学,你直说了吧,需要老夫做什么,老夫尽力而为。”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