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魁梧的汉子,若不是他跪下,方继藩几乎要仰视他了。 犹如一头蛮牛,在方继藩的面前拜下之后,却又温顺得像一只小猫。 情况来得太突然,无数的生员目瞪口呆,手持刀剑、竹枪,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一个个显得很吃惊。 灯火靠近了一些,方继藩才看到这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此时,他一脸敬重地看着方继藩道:“小人胡开山,久闻恩公贤名,地崩之后,恩公带人入县,实教小人佩服,小人便是灵丘县人,此地乃小人故土,一场地崩,惨绝人寰,小人是第一次见到,竟还有非但没有没有逃难,反而入县救灾之人,请恩公受小人一拜。” 说着,又要拜下。 方继藩渐渐的定下神来。 他凝视着这胡开山,显然,这是一个草莽。 至于他如何落草为寇,又如官府所言,他到底做了多少害民之事,方继藩听听就好。 这个人既然敢来,显见此人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方继藩自然相信,在无数的难民之中,一定有许多胡开山的细作,似这样的草莽,能够纵横灵丘县至大同诸地,绝不只是空有武力这样简单。 方继藩背着手,抿着唇,根据五个门生的经验,方继藩已经习惯了从容不迫了。 他直直地凝视着胡开山,对付这样草莽之人,一定要有底气,得将人吓住,虽然方继藩其实被这个人吓了个半死。 可是……不怕,不怕的,我方继藩,是以德服人。 “噢,胡开山,你四处残害百姓,今日还敢来吗?” 对,要抓住重点啊! 对方既然将自己视为救助百姓的‘恩公’,当然要显出自己爱民如子,之后再用害民来斥责他。 这样,才给胡开山澄清误会的机会。 胡开山抬眸,其实在看到恩公是这么个小破孩子的时候,他内心是狐疑的。 可不管如何,根据灾民之中的诸细作们的密报,这些不速之客的所作所为,想来都不会有假。 一场地崩,原以为该是尸横遍野,可万万料想不到,自这少年带人进来,灾害竟是降到了最低。 一听方继藩的呵斥,胡开山心里一凛,果然没有看错人啊,他连忙解释道:“恩公,小人就是本乡人,岂会害民?实是当初被人构陷,不得已才落草为寇,平时靠劫掠军资度日……” 军……军资…… 大同乃大明最重要的边镇,每年自京师前往大同的粮队,都是络绎不绝,以供应大同十万军马所需。 这胡开山,好大的胆啊。 “灾难发生之后,小人便立即在山上收容受害的百姓,想来,又被人诬陷为裹挟了贼人,小人自地崩之后,绝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聚集了两千多人,不过是他们走投无路,小人尽力资助而已,而今寨中的粮也已空了,人们都说,恩公这里有粮,若是劫了恩公的粮,便可养活大家。” 胡开山顿了顿,继续道:“于是小人便派人来摸恩公的底细,这才知道,恩公是如此的急公好义,在这灵丘县救人无数,小人心里甚是钦佩,小人之下,多是灾民,而今已是食不果腹,眼看着尽都要饿死,小人已经养不活他们了。至于劫恩公救济百姓之粮,非小人所愿,恩公就用心救人,小人若是做这样的事,岂不是猪狗不如?” 说到这里,他双目含泪,似乎被感动了:“小人思来想去,想要救人,唯一的法子便是将这些人统统送来,他们从前都是良善百姓,一切的事都和他们无关,恳请恩公,能对他们施以援手,至于小人,乃朝廷通缉的钦犯,罪无可恕,恩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看起来的一派真情流露,让方继藩有点儿难辨真假。 不过,对方明明武功高强,又有两千‘匪徒’,若是当真要袭击这里,他还真未必有实力抵挡。 方继藩看了一旁的朱厚照一眼,朱厚照显得索然无味起来,抬头默默的看着漆黑的天穹,这是一种没有对手的寂寞。 方继藩淡淡道:“你们就驻扎在外,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越过土墙,明日天亮之后,我自会甄别救助,至于你,走吧。” 走…… 胡开山一愣,不解的道:“恩公,小人乃是朝廷钦犯,更是此地的巨寇,官府画影图形,四处悬赏,这脑袋还值几千两银子,小人就算是死,也愿死在恩公的手里,让恩公前去请赏……” 方继藩怒了,振振有词的道:“你将我当什么人,我会看重几千两银子吗?” 胡开山的眼里,更是敬佩了,其实拿住了他,何止是数千两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