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自己的左手,轻声喊了句:“阿箬。” 阿箬抬眸,下一瞬寒熄的右手食指便轻轻点在了她的额头上,昨夜便是此处咚咚磕在了床沿旁,磕红磕肿了。 但她身体特殊,那些皮肉伤早就不复存在,此刻被寒熄触碰,就像是内里的淤青不曾消散,逐渐泛起了些委屈的酸痛来。 那只是她的错觉,阿箬知道,是她得到了寒熄的安慰而产生的娇气心理。 额头上真正的感觉,是寒熄温热的手指温柔的抚摸,两下他便收回。 他又是一声:“阿箬。” 像是在告诫她,今后不许这样了。 第34章 春之叶:十七 一阵风将客栈屋内的窗户吹开, 把那半边悬于窗台外的盆梅彻底打落在地上,哐当一声,阿箬吓了一跳, 转身看去, 惋惜盆梅到底是没法儿救活了。 再回头,寒熄依旧在看她。 他的眼中没有这些东西,只有阿箬, 只记得昏昏欲睡前, 阿箬磕在床头那一声声咚响, 直至此刻似乎也还在他耳畔环绕。 寒熄的手指从阿箬的额头收回,又转去了她的脸颊,眼下一寸的地方, 一触即离。 那里流过眼泪, 现在已经干了。 窗户开了半扇,冷风呼呼往里直灌,天亮了, 冬至也过去了。煊城里一片死寂,唯有远处城门还飘了几缕黑烟, 不知战况如何。 阿箬没有离开房间, 她怕还会有下一轮东车国的人闯进来,干脆便将房间里保持原样,也不想寒熄看见战火, 就不引他去窗旁。 直至晌午, 城门处又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人声鼎沸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慢歇了下来, 这回没有老头儿扛着伤兵到处求医, 重伤的士兵若不能自救, 便唯有等死。 战争之残酷,血流成河。 又过了几个时辰,太阳落山,一切陷入黑暗中,城门前的火光似乎也没有昨夜那么亮,疲惫的士兵暂时堵住了豁口,那些闯入煊城内的东车国人有一半被杀,还有一半正在杀人。 他们勉强守住了煊城,若临城的援兵再不到,他们未必能扛得住下一个黑夜。 阿箬端坐在窗边,没去关那半扇窗,双眼紧紧地盯着城门方向。她能看得很远,但因黑暗笼罩,她看得不太清楚,不知道那城门上奔走的紫衣将士中哪个是赵焰,也不知赵焰是否救下了东里荼蘼。 阿箬的眼神在城墙上来回的人群中穿梭,心思却飘到了很远的过去。 她生下来便无米可食,也是凭着运气活了下来,在那个已经饥荒了几十年的年代里,阿箬的所见所闻有限,一切知识皆来源于何桑爷爷。 何桑爷爷说,人之所以会穷,会苦,会饿,便是因为利益与战争。在人吃人之前,两国之间发生过频繁的征战,打到所有人都死了,产生了一场巨大的疫病后,国家衰亡,无田粮,无楼铺,只有人,也只剩下人。 阿箬没见过战争,这三百多年来她都避开了战火之处,如今战争就在阿箬的眼前,她避无可避,亲眼看过去,果然残忍。 一阵微风吹入,客栈的窗檐上忽而落下了两条春藤,细细的柔软的藤蔓上挂着几片碧绿柔嫩的叶子,随着风一同吹入了窗口,轻扫阿箬的鬓角于头顶。 她愣了一瞬,探头朝上看去一眼。客栈上方不长春藤,藤蔓是从窗棂缝隙里挤出来的,一片片嫩芽正在生长,沿着窗檐的缝隙,像是提前来临了春季,生机勃勃地绕着窗户长了好几圈。 阿箬回眸朝寒熄看去,他还靠在床侧,眉眼柔和,那窗外挂下的春藤便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轻巧地扫上她的发丝,扫上她的眉眼,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无声地扫去她心间阴霾。 冬季并未过去,长不出这样柔韧的春藤来,它在绝境中求生,硬生生地爬了半面客栈外的白墙。 这世间除去神明的法术,还有一样值得人信仰的,便是奇迹。 临城整兵出发,赶至煊城至少得三天,却在一日半的时间内从煊城的后方冲了过来。策马奔腾的将士带着大量物资,冲入城中首要便是将那闯入的东车国人歼灭。 马蹄声阵阵,战报一声高过一声,冬雨不再下了,后半夜的天上竟然泛起了几颗闪耀的星光。城中的雪彻底消融,就连檐上的雨水也在一夜间落光,清晨天未亮时,东车国撤兵了。 这一场持续了两天两夜的仗来势汹汹,比以往澧国多次攻城都要吓人,可结束的速度也很快。虽说东车国撤兵,却未远离,可至少给足了煊城下一次防范的时间。 于城墙上撑了两个昼夜的将士也终于能喘一口气,暂且收拾了城中残局,再将战报传去京都。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