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哪儿好意思管他们之间的事儿,只摸着鼻子给了钥匙,领人前去房间。 东里荼蘼还未吃饭,肚子正饿,便让小二弄了几碗素面,小二向厨房打了招呼,一旦素面做好了,会送到四位的房里。 两间客房离了半条廊道,东里荼蘼与阿箬道了晚好,便带着白一走到廊道尽头的那一间。 推门而入,可以闻见屋子里淡淡的霉味儿,因多年战事,来煊城露宿的人也少之又少,只每年一些进贡国家的使者,或一些做战事生意发财的商人会到。 东里荼蘼惯例去铺床铺,白一就坐在桌旁,拆开头上的红丝带,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他们从京都走来的这一路,好像每个晚上都是这样度过的。 东里荼蘼铺好床就坐在床边,眼神落在客栈内一面墙上挂着的布编挂饰上,目光中闪过些许惊喜,随后又有些失落。 “那种编法,是东车国百姓惯用的,乌目鸟,代表着安定满足的生活。”东里荼蘼收回目光,垂下头道:“我已经十年没有回去过了,来煊城这一路,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想过自己会被抓回去,到时候面对的恐怕是更可怕的囚牢,可我仍旧向往着有一天能回到家乡。” 白一沉默地看着她,他放在桌面上的手紧了紧,犹豫半晌,还是起身朝东里荼蘼走去。 白一站起来的身量,与东里荼蘼坐在床边一般高,他能这样直视着对方,差异感爬上心尖,扯出了他自卑的不甘心,还有些酸疼。 “白一,煊城被封了,他们始终快我一步,我可能回不去东车国,也无法带你去看那片荼蘼花了。”东里荼蘼耷拉着肩膀,将脸埋在了双手中。 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身上藏着的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是她归家的盘缠。东里荼蘼不会武功,写不好翼国字,甚至长得也与翼国人有些区别,她一路带着白一躲躲藏藏,能坚持几个月下来,已然比许多女子、甚至男子更加坚强能干了。 白一想要安慰她,想告诉她,她一定能回去家乡的,也能看见那片向往的荼蘼花。 可话音到了嘴边,胸腔便猛烈地跳动了起来。白一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到发白,他极力克制着,看着东里荼蘼垂下的脑袋,想伸手去摸一摸。 那不是属于五岁幼童的安慰,而他不可告知的私心,也不能因为任何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暴露。 于是白一张开双臂,轻轻抱了一下东里荼蘼。 东里荼蘼没抬头,她感受到了白一身上的温度,也能感觉到他那身兔绒的小袄贴在她的脸侧,柔软、温暖。 东里荼蘼带着鼻音的声音问道:“我有没有告诉你,我这个人一直很乌鸦嘴?凡是说过的坏话多半都会实现,早知道,方才我就不说了……” 白一闻言,心尖跟着一揪。他喉间滚动,稚嫩的童音因情绪而沙哑,就像是冒着生死难关,瞳孔颤颤,白一还是安慰了她:“我们会离开煊城的,一定会。” 他说会,就一定会。 东里荼蘼抬头朝白一看去,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记笑容:“罢了,你还只是孩子,我与你说这些也是徒增烦恼,不如我们早些吃饱,早些睡觉!” 白一看着她的笑,心里的难受并未消减半分。东里荼蘼在他跟前没有任何秘密,可他却对东里荼蘼隐瞒了许多事,那些能说不能说的,他统统闭口不谈,若不是遇见阿箬,他可能会一直装哑下去。 恰好小二敲门来送面条,东里荼蘼揉了揉通红的眼角,起身去开门。端了两碗素面放在桌上,她揉了一把白一的脑袋:“一头乱毛,过来,吃完面姐姐给你梳好。” 她一直都是个很好、很坚强、也很会自我开解的女孩儿,白一知道的,她的心间有一抹光,任何黑暗都无法吞噬的、向往的光。 白一吃面时侧眸朝东里荼蘼看去,得来了对方的一记微笑。 就好像方才坐在床边哭诉的人不是她,她又回到了白一熟悉,且心疼的角色里了。 月上树梢,干枯的树枝上飘下了几片落叶,屋内烛灯晃了晃,两碗素面放在桌案,阿箬没碰,寒熄也没动。 从方才进屋子起,寒熄就站在门边的位置不肯动了,不论阿箬如何去牵他的袖摆他都没有反应,只在阿箬焦急地围着他打转,问他是否哪里不适,是否有话要说,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时,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他好像就只会说这两个字。 阿箬很焦急,也很担忧。 寒熄与过去她熟悉的寒熄完全不同,或者说,过去的寒熄是她敬仰不可触摸的神,她从未真正懂过他,现在的寒熄虽离她近了,却更加捉摸不透。 他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