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瞌睡这时候醒了大半, 自觉得着实没有和他熟到深夜出游的程度, 也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多谢, 不过现在太晚了, 不大方便。我先回去睡了,回头再聊。” 挂掉电话, 瞌睡早就跑去了九霄云外, 她对着天花板发了一分钟呆。诚然,不刨根问底的记者不是个好记者, 不过另一句至理名言又说,好奇心杀死猫。有时候她也承认灭绝师太的话有道理, 与其挖掘什么海岛传奇, 不如多跑几个网红小吃店。美丽的话也犹在耳边, 与其关心某些不相干的人的来历,还不如周末多回福利院关心美丽和小朋友们。当然,还有和平。 窗外长夜未央,她坐起来扒着窗台朝外看了一眼。他还没有走,他那台低调的黑车就停在楼下。头顶乌云盖月,楼下的路灯也正好坏掉了,她只看见一个颀长的影子靠在车边。他似乎正低着头,一片黑沉沉的夜里,只有他手上的手机露出一块光斑。 她从窗口缩回脑袋,看见她的手机上有人给她发了一句话:“明天一早要飞回香港。” 对方还在输入,片刻第二句话又跳出来:“想不想去参观南岛大宅里的思惠苑?” 她一愣神,想起那个花园深处,层楼叠榭,还从来不对外开放的思惠苑。这时候他的第三句话又跳出来:“现在就走。now, or never.” 于是她从床上爬出来,又一次上了他的车。 他还果真给她带了宵夜,是一碗花生汤,放在保暖瓶里,还有一点温热。他笑笑说:“在海城机场看见的,又正好有保暖瓶卖,就给你买了一碗。” 她尝了一口,花生汤香甜可口,不过她决心只关心自己该关心的事,转移话题问:“思惠苑不是从来不对外开放?上次领我参观的那个袁经理还说,就算傅维贤来了也进不了。咱们今天怎么进去?” 他无声地笑,侧脸在暗夜的光线里像大理石雕像。片刻他才模棱两可地说:“你放心,都安排好了。” 他那副笃定的样子,她不大喜欢,好像一早就知道能把她诓出来,又一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这一去山高水远,单程也要三个多小时。一出市区,周遭的高楼大厦变成大片广袤田野,渐渐的,田野又被墨黑墨黑的崇山峻岭所代替。车里似乎永远循环着肖邦的钢琴曲,她现在已经可以准确无误地认出那支第一次在他车里听到过的曲子。他的车也和他的人相似,低调,整洁,初初一看毫无性格可言,多看两眼却又觉得藏了好多隐秘的故事。原来她还想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到傅氏工作又不告诉我?后来又一想,她算哪根葱?他们也没熟到他需要向她汇报简历的地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艾微微,好奇心杀死猫,与其关心不相干的人的来历,还是多关心关心福利院的小朋友。还有,和平。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想到和平。这样一想,她没开口,靠在椅背上假寐,车行渐远,刚刚被赶走的困意很快就又在单调的马达声中重新席卷而来。 她再次睁开眼时,车已经停在傅宅门外。不知谁何时帮她调低了座椅的靠背,她就舒服地斜卧在座椅上,身上还盖着男士的风衣,怪不得睡了这许久都没有醒。 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望向车外,才看见傅修远站在车前的颀长背影,似乎正在抽烟。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推开车门走出去。他回过头看见她,只暗自笑了笑,说:“醒了,那我们走吧。” 他带她去傅宅的后门,就是傅氏学堂旁边,孙惠贞当年偶入桃花深处的那扇月洞门。上次她来时,门上还挂着长了铁锈的大锁,这一回大锁已经不在了,她推了一把,门竟然“吱呀”一声应声而开,看来傅修远真的做了安排。 夜晚的空气还透着凉意。她放轻了脚步,一路沿着林间小径往园子里走。夜间的空气还有些凉,她抱着胳膊东张西望,多少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他却走得大大方方,似乎比她更熟门熟路,走在她身旁,忽然问:“这儿你来过?” 她生怕被人看见,说话声音也压到最低,简短地回答:“来过两次吧。” 他笑笑,也不再多问。顺着石板小路穿过桃林,又路过荷塘边的九曲桥和湖心亭,他们最终走到青石板路尽头的荷塘深处。她还差一点错过去思惠苑的岔路,还是他拉了她一把才没走错。 小楼坐落在绿树掩映之间,二层木结构,白墙灰瓦,垂柳低枝。四周一片静谧,楼里一点亮光也没有,看起来真是空置很久了。她伸手去推大门,这一回却没有推动。 傅修远还站在她身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