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这人总说自己断情绝爱,但事实上他身上却还是有一股济世为怀的情感。 五十载岁月,从束发到花甲,从南齐边境到北齐边城,这一路行医走来,他看过太过生死别离,也见过太过民不聊生。 硝烟之下,废墟之中,高坐云端的人自然无法体会云端之下蝼蚁的苟延残喘。 其实,哪怕是那些对“蝼蚁”怀有善意的,也不过是在酒足饭饱之后悲民哀歌一曲。可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蝼蚁”,他们连肚子都无法填饱,又怎会有闲情去听那些闲诗哀歌。 世间悲悯兴亡,哀唱百姓疾苦者千千万,可唯有谢家三郎不悲不闵,不闻不问,却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富贵闲人似的少年把善意落到了实处。 这些年,流民的死亡率已有了显著的改善,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新作物的发现。 谢云曦爱吃野菜,但在他之前很多的野菜都被当做一般的野菜野花,很少有人会去把它们当做食材。 至于吃法做法,世家大族尚欠单调到令谢云曦“发指”,那些平民百姓自然更无从下手。 当然,一般饿到极致的流民别说是野草野花,就是树皮也会生啃来吃。但有些野草吃法是有讲究的,若吃法不对或部位不对亦有可能中毒。 比如土豆。 土豆味美,繁殖力强,可时下之人却觉它是毒物。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也不外乎第一个发现它的人吃的是发了芽的。 新作物从发现到食用,很多时候都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探索、去尝试、去研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谢云曦这般幸运,有前世记忆做“靠山”,毫无顾忌地去品尝“新食材”。 没人能比无心更有感触。他多行走于边境战乱之地,早些年流民死亡数量极为庞大,很多人以为他们是受伤或得病亡故的,可事实上大部分流民是死于饥饿。 枯瘦如柴,面如骷髅。无心看过无数因饥饿死去的人,他们亡故后的骨肉像极了“血荒”,像极了他兄长临终时的模样。 比“血荒”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硝烟,是饥饿。 “血荒”他用了五十年终得解,可硝烟无休无止,粮食——他有心无力。 多年前的秋天,也是这般时节,这般天青风微凉。 硝烟过后的边城,他站在一处残破的房梁下,看着梁下的少年匍匐着身躯,在尘埃中挣着向他伸出枯骨般的手。 多年后,无心仍记得那少年苍凉绝望的恳求,“先……生……求……求给我……吃……”语未尽,魂已散。 可就算那少年能多坚持那么一刻,无心也拿不出食物给他。 在见到那少年时,他身上的干粮已经分得丁点不剩。那会儿,他其实也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所谓神医,所谓大师,有时候还不如一块面饼来得有价值。 可惜,他学了一辈子医术,却造不出能解救苍生的“面饼”。 不过—— 他不会造“面饼”,但会造的那个人,这会儿刚好有求于他! 挟恩以报非君子,但生死面前,无心并不介意做一回“待价而沽”的小人。 看着身侧的谢云曦,无心目光如渊,神色莫名。 第107章 在无心那透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下, 谢云曦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他并不知无心为何会对他“情有独钟”, 但结合郝平凡暴露出的种种信息, 再结合无心此时的神情,谢云曦哪还不明白,对方从一开始便是冲着他来的。 哎, 也不知他何德何能, 竟能入得无心这位大师的眼——如今,也只希望不是碍眼的那个“眼”。 就在谢云曦心下忐忑之际, 无心终是收回了视线。 不过他并不着急说话, 只端起茶碗悠悠抿了口热茶, 放才抚须说道:“老朽虽算准了你谢家这几日必有人来此求医, 不过, 我这算来算去, 算过你大伯谢朗或你二伯谢齐,却从未想过,最后来得会是你们两姐弟。” 闻言, 谢云曦连忙起身作揖, 正要表达一番求医的诚心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