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减税赋,则商有余力,百货自通,此通货之渠。 “臣此行归乡,沿途听闻,有地方不以朝廷法度行事,而以刻薄聚敛为功。年入三百两之家,则为课税之户。何其骇然之说也!南都江浙、吴松闽粤,其商贾量万出入,其本大如此,若以三百为数,则人人需纳税矣!而商贾求十一之利,又有舟陆之厄,其利甚薄,焉能再负重税?商路不通,而民用匮乏,邦本之隐患也!” 刘理顺叫家人取出纸笔,就着蜡烛写下奏疏,仍旧难解心中忧患。他本想索性再回京中,犯颜直上,可又有些力不从心,大势难回的意味。相比艰辛的国政,似乎江南水乡的天伦之乐有着更强的吸引力。 刘理顺一直坐到了天亮,方才将奏疏小心翼翼叠了起来,交给家人,让他速速返回京师,递入通政司。 “那老爷您呢?” “我在此地暂住几日,等你回来。”刘理顺道。 那老家人心想以老爷天启年间的进士资格,就算致仕了,地方守牧也少不得要送来拜帖聆听指教,断不至于会有亏待,便也放心地重又北上。他却不知,从京师到山东这一路上的州县都只有两种官:戴罪立功的罪官,以及新制度的新官。 前者名为罪官,往往都是胆小怕事之人,戴着着戴罪立功的帽子,只敢小心本分地做自己手头上的事,余者不敢踏错一步。后者则是出身问题,这些人多是生员,罕有举人,对于进士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怎么可能来巴结刘理顺。 刘理顺落脚的河间府任丘县正是新官出身,深谙地方为官之要,重在民安财丰,而且陛下尤其忌讳官场往来,但有公事交往也不能宴饮聚会。 而且又因为他在陛下身边儿呆过,有自己的消息网,时常能够接到某某同僚被免官罢职、逐出不用的消息,而且谈不上罪名,只说是沾染了旧官场习气罢了。 任丘县想想自己的时文水平,若能在五十岁上得中乙榜就是祖宗积德了。而一个生员想在大明当官?这简直是痴人做梦!现在这痴人之梦竟成现实,焉能不好好珍惜?更何况现在已经有新官出身的同伴做到了布政使,真正的封疆大吏!自己未尝不能再进一步。 因此上,焉能因为不认识的老头就坏了自己的前程? 任丘县在得知刘理顺要在驿馆多住几天之后,提笔给驿丞批复道:“食宿无非钱钞,偏我囊中羞羞。仍照章程接待,自去别处揩油。” 任丘县的打油诗很快就通过驿丞之口,在一个不小的范围内传开,乃成一则新出炉的官场笑话。然而此官场非彼官场,同样是官场中人的刘理顺却丝毫不曾得闻,真可谓井水不犯河水。 刘理顺其实没有占公家便宜的意思,只是高洁得脱离尘世……换言之,有些生活不能自理。 当驿丞跑来跟他讨要食宿费用的时候,刘理顺先是意外,问清楚规矩之后很大方地给一锭五两的小元宝,这让驿丞喜出望外,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当他祖宗一样供着。 作为一国财政主官,刘理顺经手的钱粮没有低于“万”这个单位的,但他却真不知道银子在民间的购买力。驿馆一天食宿不过五分银子,五两足以住上三个月了。 刘理顺当然不可能在这里住三个月,所以多出来的都算是驿馆拿的打赏。徐梁虽然对廉洁看得很重,贪腐也是历代都难以容忍的陋规,但是打赏却不在此例。 面对一个打赏巨资的豪客,也难怪驿丞即便被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也甘之如饴了。 五月上旬,端午刚过。 冯先奇率领八百骑士在两日间赶到了塞外山城张家口。 此地最初只是周长四里的军堡,万历年间与蒙古开市,张家口方才真正兴旺起来,最终造就了早期的西口商帮。其中有八家大商人成了其中代表,也就是被清廷封为皇商的八大家。 若说所有晋商都是通敌卖国的白眼狼,这话有些过了。然而要说忠于大明,没有往口外贩卖过任何违禁物,那就谁都摘不干净。而且简单想想,无论是口外的蒙古还是关内的山西,都不是商品制造地,那么巨额的交易量是怎么产生的呢?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