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一边慢慢的走,一边想要安慰自己。旁人都是自给自足过日子的,自己不缺胳膊不少腿,自然也能。家里少了一百多口子人,厨房中的大师傅们也可以打发了,又能省一大笔开销。 从此一个人活,也不必再左右为难的对人解释或者掩饰了。先前副官们总像人精一样窥探着他,胆战心惊的,可怜巴巴的。在他们的注视之中,霍相贞简直不敢承认自己的穷与败。 现在好了,现在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惬意,多轻松。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此刻天上有雪空中有风,他想往东走就往东走,想往西走就往西走,多么的自然! 霍相贞一路走回了小楼。坐在冰冷的客厅里,他把冻僵了的双手插进了大衣口袋。直着眼睛望向前方,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末了,他开了口,轻声唤道:“摩尼。” 短暂的停顿过后,他继续呼唤:“元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颤抖着叹了一声:“老安。” 最后他提高了声音:“马从戎!” 缓缓的向后靠去,他从口鼻之中逸了白色的雾气:“家里的事儿,你们都不管了?” 一挺身起了立,他自言自语:“你们不管,我管!” 走到屋角拎起了小白炉子,他要去厨房给自己找几块火炭。然而掀开帘子出了楼门,他站在楼前台阶上,很意外的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 安德烈也是双手插兜,仰起一张冻红了的面孔,他眯着蓝眼睛,对着霍相贞很羞涩的抿嘴一笑。 随即上前伸手夺过了小白炉子,他清清楚楚的说道:“我不走。你给我吃饭,我给你干活,我不要钱。” 111、自力更生 霍相贞没想到安德烈还能回来。人站在台阶上,他望着安德烈拎着炉子越走越远,心里问自己:“怎么回事儿?” 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安德烈已经拎回了一炉子的火炭。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客厅,安德烈照例是把小白炉子放到了沙发前。霍相贞坐下了,他也蹲下了,两人一起伸出了手去烤火,炉子太小,木炭散出的热气简直不敷四只大手的分配。安德烈的手指上生了冻疮,皮肤白,越发显得冻疮鲜红。 霍相贞盯着他的冻疮,终于开口问道:“回来干什么?哈尔滨那边总有招老毛子兵的,过去之后不怕没有你的活路。我现在是任人宰割,人家给我个什么下场,我就得接个什么下场。你跟着我啊,混不出好来。” 安德烈摇了摇头:“我不想当兵,我恨战争。” 说完这话,他畏寒似的瑟缩了一下,金色睫毛低垂了,让霍相贞想起了自己那匹栗色的阿拉伯马——温柔,驯良,是个高大健壮的美人儿。 他不回答,让安德烈以为自己没把话说清楚,于是字斟句酌的解释道:“我总是在战争里,我恨战争。” 霍相贞收回了手,声音很低的叹道:“没出息!” 安德烈把薄薄的红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手在炉子上方越压越低,仿佛已经不知道了烫:“大帅……”他轻声的说话:“请您收留我。” 霍相贞把胳膊肘架上膝盖,俯身扭头审视了他。一言不发的看了良久,末了他伸手拍了拍安德烈的脑袋,微微笑了:“行,跟着我吧!” 因为身边回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安德烈,所以霍相贞第一次起了“过日子”的心思。安德烈是把他当成救星靠山,来请他“收留”的,他不能让这个小老毛子在自己身边饿得半死不活。 他又找了几样东西,让安德烈出去跑了当铺。用得来的一笔钱打发了厨房里的大师傅,他自认为是一劳永逸——厨房分了中餐部和西餐部,规模太大,连采买蔬菜的工作都要单独派个专人负责。这项开销当初看着不算什么,如今就成了负担,而且已然负担不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