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棠拐进村,去公社支书家看看。他把孟小北放在门口石磨盘上,叮嘱,“不许给老子乱跑,我找负责人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啊。” 临分别还习惯性地用手撩一下这小子的脸,真待见。 村户间土路上跑出一群绵羊,咩咩乱叫,一群剽悍的当地人头系羊肚白头巾,穿着坎肩赤着胳膊,黑布鞋趟出一路尘土。 贺少棠问路上的人:“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去?” 有人嚷道:“杀到他们厂门口堵那小子去!” “不能让那狗日的跑了!” 有人飞跑回来报讯;“我刚才看见姓段那小子出大门了,他出来了,俺们堵那个小王八蛋去!!!” “那小子扔了烂摊子,还想走?!他吃饱喝足玩儿够了,把咱们村闺女的肚子玩儿大了,他想颠儿回北京?他想得美!不砸断他两条腿!!!” 贺少棠眼瞅着一群乡民气势汹汹从眼前涌过,忙跟公社的头儿说:“有话就谈,你们这么多人去堵厂门口,何必闹大呢,这是犯纪律的。” 公社支书怒道:“跟厂里那群混蛋没的谈!” 有人站定,回过头盯着他:“……你也是他们厂的?” “这个人也是北京过来的那帮人,他们都一伙的!” “这帮狗日的吃俺们种出的粮食、喝俺们渭河的水,还祸害俺们村里的人!” …… 贺少棠一听就约莫明白怎么一回事,段红宇这浑小子又惹大祸了,走哪都搂不住自己裤腰带,这没出息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傻的,瞅情形不对,冷冷地闭了嘴,沉默掉头就走。 他走了两步,一转过墙角,迅速跑起来,飞奔村口! 他一口气从羊群中挤过去,冲过大槐树,找到村头的石磨盘,呆住了…… 少棠焦急地左右看去,满眼是嘈杂流动的人群,提着镰刀的凶悍的村民。羊群受惊四散混乱,黄狗疯狂吠叫。村头汉子们聚集,这就是纠集起来准备去武斗。 孟小北呢? “小北?” 少棠不敢炸刺儿,压低喉咙喊:“小北?!” 小北?!!!! 村头离制造厂不远,越过河滩,走过几片农田,就是他们汽车制造厂厂门口,有保卫科的人站岗。 那时候随身没有电话,一通手机就能解决的问题,他憋一口气跑出去二里地! 贺少棠不是害怕,不是想逃跑避风头躲那些人,他那天是真急了,心口发慌。 他心里一小半是担心这些激动的村民,去找那个作死的段红宇算账,另一多半是揪心孟小北——他把人家的孩子给弄丢了! 他想着孟小北那个腿脚溜索的不省心的小混球,是不是一看人多害怕,自个儿跑回厂了? 那小子是不是已经撇下他自己回家了? 少棠跑到厂门口,保卫科工人听见风声,已经在门口跟一群村民吵起来,黑压压的两伙人,持家伙对峙! 少棠在人群里没找见孟小北,急得脸色通红,热得衬衫领子都扯开了,胸口是一片淋漓的汗。他愣了两秒钟,掉头就往回跑…… 贺少棠逆着手持砍刀的大拨人流,又跑回去了。 纠集着准备打斗的剽悍村民,眼底喷着戾气,手里捏大刀片,还有几个人开着两辆大拖拉机,轰隆隆地碾过土路。 厂里听到风声,大批工人也持械涌出来,在厂门口设障。两群人冲突起来,有一个出手,前面的人就收不住,后面的人涌上去,冲击大门…… 贺少棠脸色发白,漆黑的眉拧成一个结,一只大手抓过一名村民:“看见孟小北了吗?” “瞅见一个这么高的小男孩吗?!” 回答他的是一面明晃晃的镰刀。 镰刀兜头盖脸,弯曲的刃口斜着照他耳朵劈下来! 贺少棠猛撤身躲开,耳朵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