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着急,神色毫无异样、平淡地道:陈潜。 臣在。 代朕问你父亲身体康健。萧玄谦拿起弓随意抚摸,低头散漫地道,老将军把你教得很好。 陈潜头皮发麻,当即答道:臣臣代家父叩谢君恩。 话语未毕,他当即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额头见血,冒死高声道:陛下,老将军虽待我们有恩有情,可周勉谋反之事我等确然不知!此次回京,这群言官弹劾不断、污蔑我等,实在是莫大羞辱! 他见萧玄谦仍是没有表情的模样,狠下心道:若是谢怀玉谢大人仍在,断不会教他们这样胡作非剩下的句子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地截断了。在他声音说出那几个字的同时,一道羽箭对着他的眼前直冲而来,飞如流星,撕裂空气,风声震烈鸣响,在那一刻,陈潜几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杀气凛凛的箭矢穿透他头顶的冠,发出粉碎的裂声,带着一缕头发冲飞出去,直直地插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羽箭的边缘擦过头皮,血液从伤口处蔓延下来,一点一滴地流淌下来,蛰过浓黑的眉。 在极致的死寂之间,众人抬头上望,萧玄谦仍旧握着那把战弓,面无表情地从一侧抽出下一支箭来:谁允许你这么叫他? 叫他?叫谁?他刚刚说百官猛地回神,刚刚陈将军叫了谢大人为谢怀玉。这本是一个很多人称呼过的名字,以示跟帝师的亲近拉拢,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样的称呼在帝王的监视之下销声匿迹。 陈潜喉咙里的一口热气迟迟地呼出去,他惊得神魂将散,但却又涌起一股莫名之勇,叩首道:陛下!帝师大人最是护持武将,我等做梦也想让谢大人活过来啊! 这又不是当年诸人对谢玟避而远之,等着看笑话的时候了。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清楚陈潜要干什么,偏偏有个人不知道。刚刚还在地上跪着的冯齐钧蓦然抬头,冲到陈潜的更前面,问道:陛下,近来京都的传闻可是真的?谢大人真的没有死,而是在陛下身边养病养伤吗? 所有人都不敢问,只有他问在明面上。在诸多人暗自心惊时,冯齐钧一头叩到地上,恸哭道:求陛下让臣见谢大人一面,求陛下让臣报答他当日提携相护之恩,如若能全此愿,臣一死也甘心! 陈潜猛地扭头看他,诸多官员也险些把眼珠子掉出来,诧异至极地望着这位找死的冯大人。帝师终究是陛下的老师,是一个能辖制天子的人,就算陛下为他翻了案,甚至真的找回来好好供养,却也不见得就会把这么个人点在明面上如果明说了,那岂不是往九五之尊的脑袋上戴一道紧箍咒? 萧玄谦眸光冰凉地看着他,他张弓搭箭,下一支羽箭压在弦上,凛冽的杀气让人通体生寒他虽然年轻,但在做皇子的时候,也是习武领兵,亲手杀过敌的。 陛下的箭术堪称天下第一,绝不可能有不准这一说。众人屏气凝神,甚至有的已经提前闭上了眼,不忍看这血染玉阶的一幕。 弓弦绷紧,几乎一发将断。长弓拉如满月,那支箭便是夺人性命的御笔亲批。 唰得一响,骤起破空声。冯齐钧闭着眼等候发落,此刻却没有脑门一凉,他抬手呆呆地摸了摸额头、再碰了碰脖子,浑身上下完好如初,下一刻,从正前方掉下来一只大雁。 雁身中箭,血流如注。 萧玄谦收回弓,道:全吃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去,徒留百官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只鸟兽,不清楚这句全吃了究竟是赏是罚,只有冯齐钧呆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低头道:谢陛下恩典。 当日退朝,萧玄谦将所有奏折全搬到谢玟眼皮子底下去批。他听了崔盛报告帝师大人一天的行踪,没有多作表示,随后就在案上履行他皇帝的职责。 谢玟一边坐在棋枰边打谱,一边遥遥望着窗外廊下的小宫女给他熬药。灯火闪烁,到更深露重之时,谢玟手里的棋谱还没打完,眼前的棋枰上忽然落了一枚白子,他头也不抬地道:三之十三,对杀。 萧玄谦取出黑子,按照他的话继续落子。 谢玟便放下手里的谱,等对方再度落下一枚棋,继续道:六之十五,挡。 萧玄谦依旧为他落子。两人曾经下棋,谢玟时常是一边写书信一边跟他下盲棋,所以总是萧玄谦自己依次落下黑子白子,也就养成这么一个习惯。 小皇帝的技艺有所精进,两人大概又下了三四十手。 六之十六,凌空罩。谢玟抬起眼。 萧玄谦代他落子,黑棋冰冷地排布在棋盘之上,他盯着棋形愣了愣,手里的白子拿起又放下,道:老师还是这样温柔的蚕食。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