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假非真一事心知肚明,按理说该老死不相往来, 却不知为何还殷勤递来口信。 但对方既要来,谢灵玄自不会冷漠拒之。他对那丫鬟道,“回了你家公子, 说水云居随时奉陪。” 丫鬟得了令一路小跑走了,温初弦黠然问, “你还敢见谢灵玉,就不怕他把你的事抖出去?” 谢灵玄轻叹说, “手足兄弟前来探病,却之不恭。他若真抖落出去便抖落出去呗, 左右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温初弦一嗤,他哪里是什么随遇而安的可欺之人。谢灵玉的官就是他给找的,怕是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将其拿捏在手心。 如今谢灵玉人生正自圆满, 需顾忌的东西很多,夫人, 官位,未来的孩儿……这样一个身陷红尘的人,一定会前前后后考虑利弊, 不敢由着性子胡来的。 而且谢子诀已死, 谢灵玄成了这世上唯一的谢灵玄, 即便揭发他是假的, 也再无对峙之人,完全没有意义。谢灵玉何苦为这种有害无利的事,自讨苦吃,和谢灵玄作对呢? 或许,他真的只是来探望谢灵玄的吧。 “我有一件事悬在心里,不想瞒你,” 温初弦沉吟了许久,“……望你听了以后,不要愠怒,亦不要怪我。” 既决定以后跟他做长久夫妻,双方便该坦诚,不能像以前那样各怀心思。 谢灵玄道,“你说罢。” 她的眸光躲藏闪烁,犹犹豫豫,还是不敢说。 隔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道,“玄哥哥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怀,他不是故意绑架我,也不是故意惹你受伤的。他是个再规矩不过的读书人,没那么大的坏心,我知道。如今他死了,希望你能给他留具全尸,赐他一口厚棺,入土为安。” 她本来希求的是,让谢子诀入谢家祖坟。谢子诀对家族的依赖感很强,如果死后可以魂归故里,九泉之下他一定慰藉。 但现下名义上的谢家长公子是谢灵玄,若谢子诀入了祖坟,便是占了他的地方。谢灵玄又不比圣人宽容大度,肯定要拒绝。 于是她便退而求其次,求一口厚棺好好在别处安葬谢子诀。 谢灵玄听罢,轻揉了下太阳穴,似有些为难。 “按陛下的旨意,是要裴让等人将他的脑袋斫下来,以儆效尤的。不过娘子既如此说,我便到陛下-面前去求情,将他的身首缝回去,选一块墓陵好好安葬吧。” 温初弦乍闻陛下竟下如此惨酷的旨意,暗暗心惊。玄哥哥固然有罪,却也没到万箭穿心、死后还要被枭首的地步。 她一时莫知所措,精神陡颓,感觉这人间真是凉薄极了。 谢灵玄将她圈在怀中,密密安慰。 温初弦深沉地闭上眼睛,喉咙喑哑说,“多谢你。” 谢字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怪异。 玄哥哥本就是谢家长子,死后-入谢家祖坟顺理应当,何时变得连留个全尸都是别人的怜悯恩赐了? 谢灵玄寂然不答,只是不住吻她。 她的全部心思、秘密皆被他摸清,而她对他却还知之甚少,完全是一张白纸。 …… 快入夜的时候,谢灵玉来了,是独身来的,温芷沅并没跟着。问其缘由,谢灵玉说温芷沅正在备孕,不宜多走动,便由他一个人带着礼物前来探看。 假兄弟二人坐在一起,带着假面具,说着一些不轻不痒的假话。 温初弦注意到谢灵玉一直在瞄着自己,有些私话要跟谢灵玄说,便知趣地离开了。 屋里就剩下谢灵玉和谢灵玄两人,谢灵玉开门见山道,“我兄长他脸被剑毁容、喉哑,又疯疯癫癫地绑架温初弦,是不是都是你授意人做的?” 谢灵玄啜了口茶,漫不经心说,“你还要给我安多少罪名?” 他一身虚弱的病人白衣,浑身还裹着纱布,“……受伤的,仿佛是我吧?” 谢灵玉不理,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欺上瞒下,控制了陛下,又拿裴让那走狗当枪使,逼得我兄长走投无路,含冤被杀,更将我爹娘逼入寺庙,谢家也被你祸害得分崩离析。” 谢灵玄无计可奈,清朗一笑,“叫你一说可完了,我真是十恶不赦。” 谢灵玉怒道,“你休想含混过关。是非黑白,今日必定得说清楚。” 谢灵玄撂下茶杯,幽邃冥黑的眼珠风平浪静。 “弟弟认为我做了,实则我没做。你既说服不了我,我也没法改变你的偏见,那还有什么可谈的。难不成弟弟要抬来十八道酷刑,逼我认下这子虚乌有的罪名不成?” “你……!” 谢灵玉拳头一硬,就想冲上前动手。 谢灵玄亦不躲,他是个病人啊,哪里是身强力壮的谢灵玉的对手。 谢灵玉的拳头在空中凝固了半晌,生生又落下来。他懊恼不已,深知这一拳打下去的可怕后果。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