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雪白,袍袂翩翩,问礼只如落叶之轻。 两人擦肩而过。 温芷沅怔然。虽说她嫁给了谢灵玉,早已绝了对谢灵玄的念头,但谢灵玄毕竟是她年少时的意中人、毕生都不可及的一个幻梦,此时蓦然单独相遇,虽男已婚女已嫁,还是免不得心中微澜。 她站在原地慨然片刻。 总觉得,玄哥哥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究竟是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就比如上次,她被商氏那登徒子欺辱,玄哥哥提出那狠辣的主意来,就不像他以往的作风……但也知玄哥哥是为了她们夫妻俩好,提出这主意乃是一片善意。 人都是会变的吧。 温芷沅安慰自己,玄哥哥如今已是朝中独当一面的人物了,不可能像年少时那么温吞天真了。 片刻温芷沅来到谢灵玉的书房,见谢灵玉竟没偷懒,奋笔疾书地写着文章,温芷沅很是欣慰,在旁边给他研了一会儿磨。 谢灵玉注意到她的脸色,“怎么你今日很惆怅似的。” 温芷沅也没什么好瞒谢灵玉的,实话实说,“遇见了玄哥哥。” 谢灵玉哼了声,她和谢灵玄在婚前的那点子事他知道。 “怎么,还对我那兄长念念不忘?” 温芷沅不理他的讽刺之语,自言自语说,“有时候还真想回到年少时去,那时候我,玄哥哥,初弦,沁儿在一块上学堂,大家其乐融融的,最大的烦恼也就是夫子留的抄书功课,谁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心眼,多好。” 谢灵玉道,“那时我也在学堂,你怎么不提我?” 温芷沅轻呸了声,“你那时老欺负玄哥哥,常常殴打玄哥哥,连他的功课也被你撕了丢去溷轩。我和初弦都讨厌死你了,提你做什么。” 谢灵玉无奈,谁让他这个大哥的光芒太盛了,把母亲的疼爱和旁人的敬仰都抢走了,他这才愤愤不平,想靠欺负谢灵玄来引起母亲的注意。 可是现在再无那样的光景了,现在的谢灵玄,不整死他就谢天谢地了。 谢灵玉试探性问道,“如果我问你,以前的谢灵玄,和现在的……你更喜欢哪一个?” 温芷沅道,“你不要误会,我既嫁了你,就对玄哥哥没那种心思了。” 谢灵玄打断,“不是,我是很正经地问你,你觉得他什么时候更讨人喜欢?” 温芷沅思忖了片刻,“我不知道。” 若非要说的话,她可能更喜欢从前的玄哥哥。她和初弦选男人的口味都一样,都喜欢那种不欺暗室的端凝君子,玄哥哥就是。 现在的玄哥哥,虽然也甚端凝,但总让人觉得温和中藏有棱角,礼貌中透着疏离,不似从前那般纯善。 不过都是一个人,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呢。就连她都变了,又怎能希求玄哥哥不变——她以前可是觉得嫁谢灵玉就跟死了一样,现在还不是习惯了,活得好好的。 “你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做什么?” 谢灵玉模模糊糊嗯了声,心内五味交杂。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和他妻子的不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谢灵玄近日来帮过他好几次的缘故,他对现在这个谢灵玄并不厌恶,甚至觉得,现在的大哥比以前更好。 细想来,那人来到这个家,除了冒名顶替了真的谢灵玄外,并未真的对他、对母亲做什么恶事,还帮了他好几次,他真大哥都没像那人一样帮过他。 那人娶了温初弦,也是好好对待温初弦的,锦衣玉食。 所以,他是不是没必要那么抵触那人,若是长久和那人做兄弟,似乎好处也不少…… 思及此处,谢灵玉锤锤脑袋,猛然惊觉。 他真是不配为人弟,非但不思报杀兄之仇不说,还反过来感激仇人。 · 深夜,子时。 谢灵玄提着烛台,缓缓叩了下墙壁的机关,一条幽深的密道便展现在眼前,曲曲折折地通往地下的某个角落。 地牢深处有一个铁笼,笼中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笼中人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三分像是人,七分更像鬼。 见谢灵玄来了,笼中人扒着铁栏,喉咙里发出些嘶哑不清的呃呃声,一双浑浊的眼睛显得极度渴望。 烛台微微驱散了黑暗。 可以看见,两个人有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一个干净矜贵立于云巅之上,一个肮脏落魄陷于地狱之中。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