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真实情况,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稍作思索,谢言岐转而看向竹帘外面的楼下。 正此时,一楼的店堂由远及近传来骚闹。 “……里边请!” 一行侍卫簇拥着雍容华贵的女子,声势浩大地走近。 她的旁边,是身着月白绉纱袍衫,过分俊秀的少年。他唇红齿白,身形纤薄,细腰被玉带束得不盈一握,远远瞧着,倒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别样风情。 见此,谢言岐唇畔的弧度,立马淡却平直。 宣菱见他终是止住问询,神情晦暗地望着外面,原本紧绷的心弦,骤然松懈。 也许这位郎君只是纯粹的好奇罢了,是对她的关切。 若他真的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有意为她赎身…… 思及此,宣菱心里是抑不住的雀跃。 她款步上前,主动示好地斟酒,递给他,“公子问这些,是、是有何意?” 她举着杯盏,凝眸望着谢言岐,期盼着,等待着。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睥着楼下,漆黑凤眸晦暗不明。 对她的问询,置若罔闻。 宣菱实在太想抓住眼前这个能够离开的机会,只得硬着头皮,再唤一声,“公子?” 这时,楼下的一行人也踩着喧嚣,上到二楼。 谢言岐顺手接过她递来的酒樽,一饮而尽。 随即,他起身,挑起珠帘,脚步不停地走出雅间。 徒留宣菱在后面不解唤着:“公子,公子留步……” 她看着桌案倒扣的杯盏,不免有些沮丧。 为了助兴,红袖招的有些酒水里边,或多或少会有些催|情之效。但如何选择,全看客人的意思。 她方才在桌案上的两壶酒里边选的,便是这一种。 她本来还想借着这点效用,半推半就地成事,好顺水推舟跟着他离开的。 谁曾想,他就这样走了。 她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 沿着红袖招二楼的回廊直行走到底,再迈过一道门槛,便是这里招待女客的地方。 当朝风俗开化,女子招男倌也并无不可。 不过像长公主这般明目张胆,从正门直进的,确实少之又少。 “男子招妓是常事,怎么反过来,女子就该藏藏掖掖了?”这是来红袖招的途中,长公主劝慰初沅的原话。 虽说初沅长于烟花之地,但以客人的身份到这种地方,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她亦步亦趋跟在长公主身后,怯生生地左右环顾,唤道:“姑母,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长公主笑道:“我看你魂不守舍地望着这里,不就是想过来见见世面么?你莫怕,这事儿啊,我保管帮你瞒着。” 说着,她凑到初沅耳畔,小声道:“再说了,我们这身份,养一堆面首都无人敢置喙,更何况,逛一下勾栏?” 初沅从来知道长公主绝非寻常女子,如今更进一步了解到,竟还是为她的这番说辞,微微面热。 不多时,老鸨便引着她们,进到一处装潢雅致的单间。 这里品竹调丝的乐师俱是面容清秀的男子,其中最为瞩目的,还数中间舞剑的少年郎。 剑光龙蛇飞舞地环绕着他的周身,愈发显得他神采英拔,意气轩昂。 初沅凝瞩不转地瞧着,都险些在他的剑舞中,忘了这是青楼。 一舞毕,他随手挽了个剑花,用剑背端起一杯酒,递到初沅跟前,“姑娘,请。” 生于勾栏,就要有这样鉴貌辨色的本事。 几乎是这位漂亮“少年郎”进门之时,他便识破了她的女儿身。 初沅看着他剑上递来的杯盏,先是错愕地一愣,随即唇角绽开笑意,就要伸手去接,“多谢……” 然而,未待她碰到杯沿,原先连舞剑都不曾出错的少年,此刻竟是手上一抖,将那樽清酒,尽数泼洒在了她的身上。 初沅的衣衫,登时湿了大片。 见此,长公主顿失笑容,一拍桌案,喝道:“大胆!”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