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缘故,白柳悄悄进屋续了一次灯油,好让这油灯能长明。 容离未睡,虽是闭着眼,可连半分睡意也没有,身子倒是躺着端正,锦被也好好盖着,人却是清醒的。她掐指算着时辰,不等华夙喊她,待到寅时她便坐起了身。 坐在桌边的华夙也倏然睁了眼,拉起了遮住左手的袍子,缓缓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腕骨来。她蓦地挥手,一缕缕鬼气如黑鸦般穿墙而出。 容离哪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轻着声问:要走了么? 走。华夙话音方落,那黑鸦般的鬼气又穿过门缝窗缝和屋瓦钻进房里,归入她的左手。 她五指一捻,鬼气碾碎在指间,食指随即一勾,合紧的门倏然敞开。 寒风呼啸着灌入,把油灯给吹灭了。 屋里黑黢黢一片,连月光也未照进门槛。 容离四处张望,抬手摸索着往屋外走,冷不丁碰着了华夙的肩。 华夙没有动,像是了站这让她扶一样,在被碰了肩头后,才淡着声说:走稳了。 于是华夙走一步,容离就在后边跟一步,在迈出了门槛后,容离才垂下手。 屋外,穿着袄子的白柳竟坐在石凳上昏睡,饶是屋外再冷,也未将她冻醒。 容离登时知晓方才那黑压压一片的雾气是何用处,合着是让府中下人全数入梦了。 华夙神色不变,只朝坐在寒风中的婢女睨去一眼,心里头那点怜悯不可多得,连分也不愿分出去。她黑袍曳地,对这容府已是了如指掌,不等容离带路,她已知晓要往哪处走。 反倒这容府大姑娘跟在在外来的鬼物身后,犹像是来做客一般。 到了竹院,华夙只一抬手,门便咯吱一声开了,似是被风吹开的。 门敞得不甚宽,刚好容一人过去。 容离生怕哪个婢女小厮忽地醒来,路经时发觉竹院的门开着,故而小心翼翼掩上了门。 转身时,华夙已穿过院子,朝主屋走去,她却不推门,而是顿步在屋门外。 容离看不大清楚,索性把画祟取了出来,随手画了一盏灯。灯芯里鬼火跃动,光略显晦暗,却是比手里未执灯时好上了一些。 华夙将整个院子扫视了一圈,淡声道:养鬼之术繁多,不知朱氏是不是被此法所困,我只能帮你一试。 容离小声道:好。 华夙抬手摁在了她的发顶,当心了。 容离不知她要做什么,干脆垂下了头。 余光瞧见鬼气澎湃如浪,从华夙的黑袍里旋出,鸦黑一片,犹如墨汁洒了漫天。 容离想侧身,可发顶却被紧紧按着,让她动弹不得。 顿时整个竹院云迷雾锁,黑沉沉的鬼气肆意乱窜着。 她余光瞧见,那缕缕鬼气顷刻间化作了黑雨,一时间,恰似天上黑河倒泻,一股脑全灌入脚下这片地。 许是因发顶上按着一只冰冷的手,故而没有一缕鬼气落在她的身上。 华夙收了手,片刻后冷声道:找到了。 什么?容离讶异。 华夙半抬着手,细长的手指朝远处指去,门下两尺处埋着一个瓷罐。 她话音方落,那化作墨雨灌入地下的鬼气又钻地而出,逐浪排空般朝她汇聚而去。 只一眨眼,院里哪还能看见什么鬼气。 容离循着她的食指看去,不解道:瓷罐? 挖出来看上一眼,便知瓷罐里究竟是不是你二娘的趾骨了。华夙语调平平,好似死生俱与她无干。 容离朝前走了一步,弯腰将提灯拿近,她觉得二娘的趾骨应当就是在里面,是那和尚教会蒙芫用了此法,将朱氏养成厉鬼,还将其囚在了此地。 她忽地有些迷蒙,不知究竟有何仇怨,才要将人害至此。 华夙寒着声:解开术法,屋里头那鬼就能出来了。 容离蓦地直起身,沉默了好一阵。 华夙冷冷地嗤了一声,朱红的唇角微微勾着,好似在笑,可眸光却冷淡疏远,分明是不好亲近的。她问:怎不说话了,你怕将那厉鬼放出来? 容离垂在身侧手慢腾腾捻了一下裙摆,不怕。 那为何不挖?华夙睨她。 容离忽地回头,若再这么养下去,她当真会尽失神志,只能受他人奴役? 不错。华夙扬起的唇角往下一扯,原本假模假样笑时,还勉强削了几分寒厉,这笑意一隐,又越发孤高了。她弯下腰,五指细白的好似只余白骨,细看手背细腻如脂,指甲也修剪得分外平整。 这姿态,像极了要用手刨土。 容离忙不迭拉住了她的袍子,轻声道:这瓷罐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