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地抱着刚出生的妹妹,对母亲说,定当照料好我们一家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父亲那么温柔的眼神。他是乌孙国的翁归靡,不苟言笑,威仪赫赫,身长八尺,进母亲的大帐之前却总是要先解下佩刀,轻步走到母亲身边,像一头被驯服的狮子。我也曾听流言说,父亲并非母亲的第一任丈夫。多年前来草原和亲时,她先嫁与的是他的长兄。 我从没见母亲对父亲表露爱意,也不知他们之间是否动过心。但每次父亲出征或打猎时,母亲总是替他亮着一盏灯。年幼时的我常在风雪中听见大帐外马嘶狗吠,就知道是父亲归来了,而他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帐中看我们。他会将额头放在母亲的手上,她就会安静地抚摸他的脸。 窗外风雪呼啸,但我们的帐篷里永远安稳温暖,这就是家。 十九岁时,我已经长到了需要谈婚论嫁的年纪,希望找到一个能如同父王爱着母亲一般爱着我的男子。但不是谁都是乌孙国的大昆弥。冯夫人劝我不要着急,毕竟她比我大十岁,还尚未谈婚论嫁。我问冯夫人可曾有过心上人,她沉默了很久,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我的心上人叫郑吉。是长安的一个普通士卒,当年和亲路上一路艰难险阻,他曾救过我的命。但那之后中原动荡数十年,他大略已经死了。“ 草原的风吹过我的发丝,那是阳春叁月。我听冯夫人讲起先武帝与霍光的旧事,才知道我去长安见到的皇帝才刚登基不久,而在那之前,那位年轻帝王也曾在市井流离。二十多年前,母亲被匆匆从罪臣之女的身份封为公主,从长安出发,接替病死的公主刘细君,成了大昆弥的新夫人,独自来到这片举目无亲的土地,身边只有冯夫人。而那时,长安风云突变,年迈的武皇帝在巫蛊之祸中处死了自己的儿孙一家,那场变动中唯一活下来的,就是如今的皇帝,昔日九死一生的皇曾孙。听闻他少年时性格古怪,喜欢游历四方,曾到过山海尽头,知晓民间疾苦。 “冯夫人”,我忽地想起了一种可能,还没想清楚,就问出了口:“阿母她,在父王之前,可也曾有过心爱的人?” 春风吹过,牛羊如云。冯夫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了一笑,说人一辈子会爱很多人。我不甘心这个回答,继续问她: “总有一个最喜欢的,就像父王最喜欢我阿母。” ”弟史“,她帮我把散落的额发撩起,在耳际别了一朵蒲公英花:”大汉的女儿家,大多命如蓬草,随风而行,不由自主。但人们不知,蓬草最长寿,也最坚韧。得到一点水,就能扎根发芽。” 她拍着我的脑袋,我们并肩坐着,看原野上蒲公英花如同黄金海洋。“蓬草一辈子都在漂泊。当她不愿再漂泊的时候,就是她死的那一天。”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