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章不搭理,那婢女犹有话说,附耳于上,嗓音低低。 “娘娘说,郎君便死了心吧,样貌学问,身手才能,您都不如圣人,就别班门弄斧,自取其辱了。” 瓷盏啪嗒落到案上,顾九章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磨着后槽牙笑:“姊姊,你说别的也就罢了,九爷我这张脸,哪里差了。” 婢女弯唇轻笑,却不言语。 顾九章生了好一通闷气,如此后腰跟着疼起来,他站起身,出门溜达,而身后随之跟来的,是平宁郡主那位忠心耿耿的近婢,走一步,她也走一步,不近不远跟着。 顾九章甩开步子,走的飞快,那人也急急跟上前,不忘提醒他注意身子。 偏生那般巧,抬头就看见云六郎。 一别许久,云六郎风骨更胜从前,不似初见消瘦,整个人修长儒雅,清隽斯文,看见他的第一眼,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顾九章挺直了腰背,冷风吹起他绯色圆领袍尾,腰间挂的香囊与玉坠纠缠在一起,令他纳闷的是,云六郎牵着一个圆脸姑娘,举手投足间体贴备至,两人走过拱桥,与顾九章擦身而过。 顾九章好奇的捏着下颌,后脊靠在桥栏上,倾着身子目光追寻。 沈静林和薛娘子打假山处走来,碰上云彦亦是僵了表情。 顾九章看的真切,薛娘子的眼睛时不时扫到云六郎牵着的人身上,似乎也心存疑虑,然他们很快一同入席,淹没在麟德殿的喧闹繁华之中。 “你叫什么?”薛娘子倒吸了口气,下意识看向沈静林。 沈静林抚着她的手,显然同样吃惊。 秀秀心里一颤,咬到舌尖。 云彦抓起她的手拍了拍,笑道:“阿瑛,你不必紧张,这位是我同窗好友沈静林沈大人,这位是他的薛娘子。” “阿瑛?” 薛娘子指甲掐到沈静林的肉,疼的他嘶了声。 秀秀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他们对视。 此番回京,一来是述职,二来是回忠义伯爵府,与忠义伯和曹氏商量婚期,依秀秀想法,本是不想办仪式的,但云彦怕她受委屈,便想着只在族里通知各家长辈亲戚,聚在一起做个席面便好。 她最担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她知道自己不是谢瑛,而又顶着谢瑛的身份陪在云彦身边,她羞耻的埋着头,指尖攥的发白。 云彦低下身来,关切的揽住她肩膀,笑道:“往后熟络了,你便知道他们是何等好相与的。” 沈静林打圆场,给薛娘子递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对了,年初三是我家小郎君的生辰,你们夫妻二人一定要到场,邀帖便不再下了,礼物还是要准备的。” 他哈哈一笑,云彦作揖道:“自然。” 入席后,云彦摸到秀秀冰凉的手,不由探身上前,“娘子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秀秀摇头:“今日能不能早些离开。” 云彦疑惑。 “冯娘子的冠还有五日便要交货,我怕弄不完,遂早点回去早点赶工。” 她说了谎,实则那冠只剩下边角需要细致处理,若聚精会神去做,顶多半日光景,可她总是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她抓着云彦的手,就像小偷抓着别人的东西。 不踏实。 “好,等聆听圣人圣言后,咱们便回去。” 他攥了攥秀秀的手,秀秀弯唇笑起来,恬淡的面容纯真灿烂,两人的恩爱模样,落在有心人眼中。 周瑄瞟向谢瑛,她正与昌河闲聊,淳哥儿是个不懂事儿的,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一会儿搂着脖子,一会亲亲脸蛋,不知男女设防。 他暗暗哼了声,看过去的眼神愈发幽暗。 令他诧异的是云彦,而他身边那个女子,仿佛有些眼熟,他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都是过客。 周瑄嘴角一勾,心情莫名的舒畅。 忽然,目光对上斜歪在案几上的绯色人影,顾九章的桃花眼,抬起来便勾魂一般,给他斟酒的宫婢已经偷看了数眼,小脸红的快要煮熟了。 他拧起眉头,快速转向谢瑛,发现谢瑛华服的颜色,花样与顾九章的很是相似,就像出自同一个师傅的手,而两人远远瞧着,极其登对。 更气人的是,谢瑛那套华服,是他周瑄亲手量,亲自嘱托尚衣局缝制出来的。 承禄弯下腰,周瑄低声吩咐:“找套绣山河日月的大红锦衣,稍后朕去更换。” 承禄忙道:“陛下不是不喜红色吗?” 周瑄的衣裳,大都是寡淡的纯色,或漆黑或雪白,或雅青,他极少穿的鲜艳,最过分的便是床榻间,那绯色如火的帷帐,除此之外,他当真算的上简约。 “去找,务必要快。” “是。” 承禄将要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