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挣脱开来,父王便让人给你做桃酥可好。” 那孩子涨红了脸,死命地蹬着腿脚,像是一只翻了肚皮的乌龟。 他突然觉得,桃酥约莫是这世上,最难吃的点心。 “大郎!” 崔大郎听着身后管家的呼唤声,拔腿就跑。 他跑得飞快的,冒着雨直直的冲回了家,扑倒了母亲怀中。 母亲先前还忧心他着了凉,可凑近一闻,闻到了他身上从别院沾染来的熏香味儿,瞬间歇斯底里起来。 他还是头一回瞧见,一向自持大家闺秀,自持优雅的母亲,可怕得像是发疯的厉鬼。 他想,他大约知晓,母亲为何不喜欢熏香了。 因为那个人,喜欢熏香。 而他,恨透了那个人,还有那个人的孩子,甚至是父亲。 崔子更就像是他心头的那根刺,拔不掉,生生的疼。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的梦时常会从那别院的雨中,跳跃到玄应军回城的那一日。 一样是下雨,江南仿佛就没有不下雨的日子。 庶弟长大了许多,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的玄应军。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却仿佛只踏出了一个脚步声。明明他们身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可他跟在父亲的身后,硬是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就像是一杆黑色的长矛,能够刺穿这世上所有的坚韧的盾。 那一刻他便明白,同庶弟崔子更相比,他除了嫡出这一点外,没有任何的胜算。 他突然懂了,母亲的歇斯底里。 有的人,你就是怎么都比不过他。 在梦里,他踩在崔子更的尸体上,将他整个人,都踩进了泥水了。雨停了,太阳照耀在人身上,好似将所有的晦气,都扫得一干二净。 崔大郎回想着,他做了许多事。 知晓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只有一个想法,杀死了她。若她不死,有朝一日,她的身份公之于众,他唯一的筹码,那个嫡子之位,都好似不那么的名正言顺了。 父亲死的时候,早上依旧在下雨。 崔大郎想着,心中未免都有些烦躁起来。江南的下雨天,像是话本子的作者凑字数一般,不停的出现。 他亲手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里,告诉这个人,他是如何害死崔子更的母亲的,又是如何给他下毒,让他虚弱至此的。 意外的是,父亲崔余并没有恼怒,反倒是平静得很。 “作为父亲,本就欠你的,如今还清了,也好。” 他心中的怒火,燃烧到了顶点。 以至于大计得逞,崔惑领着玄应军倒戈,拜在他麾下,三呼他江南王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梦中将崔子更踩进泥水里的那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想,这大约就是梦想成真。 不可一世的崔子更,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犬。 年幼之时,在别院里看到的那副画面,终于被他撕了个稀碎,所谓的郡主也都被葬进了尘埃里。 崔惑说,日后,崔子更只能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仰望他。 就像他曾经一样,他被蛊惑了。 周道远苦苦劝诫,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说崔惑还有玄应军对崔子更忠心耿耿,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倒戈? 说崔惑此人不按常理行事,这般快投诚,其中必定有诈。 他等崔子更出了江南东道立即派人追杀,他将玄应军打散了开去,想着他们没有了旗帜,没有了番号,人心渐渐地便就散了。 可是崔子更没有被杀死。 昔日他以为高超的手段,成了一个笑话。玄应军分散在四处,一应而起,直接像是搅屎棍一般,让整个苏州军的阵型,全部乱了套。 待崔子更成功逃走,重新出现在剑南道,他又开始噩梦连连。 梦里被踩进泥水里的崔子更,又重新活了过来,他大口的呼吸着,一跃而起,直接将他打倒在地。 这噩梦,随着崔子更打进了江南东道,拿下了乌程,仿佛变成了现实。 从前那个悬在他头上多年的黑色长矛,那熟悉的永无出头之人的战栗感,又卷土重来,让他戚戚然起来。 虽然江南东道的兵力,多于崔子更,可他还是慌了神。 他不信自己在战场上,能够胜过崔子更。 为了万全,提出了同淮南道结盟。 周道远再次劝他,“如今天下大变,但凡有兵马在手之人,皆有雄心。贺章狼子野心,这般做就是与虎谋皮,引狼入室……” 他还是没有听。 崔大郎想着,一把抓住了周道远的衣袖,“将军,某……悔不当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