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朔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阵。 眼前的权臣容色清绝, 墨发以玉冠束起。一身深蓝色的官袍裁剪得宜, 领口与袖口处的玉扣严整阖起,愈显神容疏淡, 清冷寡情,并无半分狎昵之态。 赵朔有些扫兴, 冷哼一声, 皱眉将话茬转过:“前几日皇叔亲自入宫见朕。说是边境的战事已持续了两年,而其中战事最多的程门关接近他的封邑, 底下的官员也几次送信给他求援, 若是这般不管不顾, 便是颜面上也过不去。” 谢钰淡淡垂目, 顺王并未与他提起过此事,大抵是上回惊马之事寻不着罪魁,便将此事算在了他身上了罢。 谢钰并不过多在意。自他掌权以来,与顺王的分歧数不胜数,决裂只在彼此一念之间,倒也不差这一道推波助澜,“王爷这是想亲自领兵,身先士卒?” 赵朔双眉愈紧:“皇叔说若能借五万精兵,定在年节前平定程门关之乱。” 五万精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作为增援,暂且打退外敌,平定边关之乱是绰绰有余。可若是想斩草除根,恐怕艰难。 更勿论是想用来做些大逆之事。 谢钰的长指垂落,无声轻叩着几面:“圣上意下如何?” “朕不想借。”赵朔并不讳言:“父皇病重时,曾与朕说过。若是在政事上有心无力,可由诸位辅政大臣代理。唯独这兵权,不得妄动。” 谢钰颔首,并不诧异。 先帝是行伍出身,铁马长戟打下的赵家江山。 临去之前,将天下兵权一分为七,其中之四,分别交与跟随他开国的四位大将军用以镇守边关,其中之二,归新帝所有,用以拱卫皇城。 最后一份,也是当年先帝麾下最为精锐的一支铁鹰卫,却隐在暗处,蓄而不发。以确保这赵氏江山,不会落到外姓之人手中。 “陛下的万寿节将至,一切事宜,应当移后再议。”谢钰缓缓道:“且程门关苦寒,终年大雪。王爷即便想要亲征,也需多做准备,不可急于一时。” “那便依你之意,万寿节后再给皇叔答复。” 赵朔点头首肯,也将手中把玩着的鬼工球暂且放下,继续与谢钰商讨起万寿节上的一应事宜。 殿内的茶水添了数次,直至殿外红云漫天,宫门下钥的时辰将至,谢钰方起身,却并未立即请辞,而是比手道:“今日臣斗胆,想问陛下要一件赏赐。” 赵朔原本听了半晌枯燥的宴会流程,已有些心不在焉,可听见谢钰这般开口,倒是颇为好奇的抬眉道:“少师想要什么?” “去岁苏州巡抚上贡之物。” 赵朔听了却有些失望,只是一挥手对旁侧道:“崇德,去库房取来。” 谢钰这才谢过赵朔恩典,往太极殿外略等。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崇德便领着两名小宦官脚步匆匆而来,双手将一半人多高的木匣交与谢钰,也笑道:“陛下不好此道,此物放在库房中,无异于明珠蒙尘。若是此物有灵,也会感激少师知遇之恩。” “公公谬赞了。”谢钰与他寒暄了一句,便将木匣接过,步下玉阶,独自上了官轿。 此刻天色已渐渐暗下,宫中四面华灯初上。 轿夫们纷纷加快了脚步,终是赶在下钥之前,出了北侧宫门。 宫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轩车。泠崖正跨坐在车辕上等待,见到谢钰的官轿便立时翻身而下,往官轿跟前比手道:“大人。” 谢钰淡应了一声,令轿夫落轿,转而上了轩车,将木匣横放在车内矮桌上,以手支颐看着匣面上的玉兰雕花,不知神思何属。 银鞭一响,骏马疾驰而去。 为了赶在宵禁前回府,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