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见得。 很多次林瑯想过一件事,若是这馆子,终有一日会失去一样东西失去什么自己最无法接受呢? 失去院子吗? 似乎不可怕,苦日子不是没有过过,两个人一起吃糠咽菜,熬一熬也就赚出个租赁院子的钱了实在大不了,也在财神府门前支个摊子,不也可以吗? 失去火锅吗? 三百六十行,做点什么生意都可以过活听说陈滩有个落魄秀才,平日里靠替人写信笺,诉状之类的文书,都赚到了娶媳妇儿的钱。以自己的学识,去陈滩的书院谋职,说不定也能当个教书先生吧。 可一旦想到失去的是唐玉树,林瑯就筹谋不下去了。 理智地想,没了唐玉树,他倒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只是这个呆傻的家伙又太聪明,给他下了一个大套子:终日对他唯命是从,活生生宠坏了他。 林瑯不敢想:天下浩大,从何处再寻得这样一个人平日里有了好吃的留着给他,看着好玩儿的也要讲给他,替他挨过刀子挡过刀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所有领略到的好东西都一股脑地,毫无保留地塞给他。 林瑯一时有点担心唐玉树迟早会变成别人的吧,虽然即使现在也不并独属于他。 想到这里,林瑯突然开口,问起唐玉树:如果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孩子来把你带走那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姑娘? 最近怎么都问我这个唐玉树的脸被温泉水蒸得通红:聪明机灵的。 林瑯想了想:花良叙? 唐玉树摇了摇头:不是不是那种聪明要更利索一点儿。 林瑯想了想:白恕辞? 唐玉树又摇了摇头:也不是。 聪明机灵还要精干利索林瑯想了半天都想不到一个人选;想着想着,却又自觉烦躁了起来,索性站起了身趟出了池子裹起袍子走开了。 唐玉树也跟着起身,一个太猛带得水声哗啦啦的。 林瑯转回头看了唐玉树一眼,只望见唐玉树亮着两只乌溜溜的眸子,紧紧地望着自己。 又没忍住将视线停滞在唐玉树下巴上的一滴水,继而随着水滴的滑落一并向下游离,迅速划过了露出水面的每一寸黝黑皮肤不知为何,林瑯的鼻子突然有点酸他有一股冲动:若是有力量可以扭转时间,他甚至愿意以自己单薄的身躯,替眼前这个人挡下所有曾刺破他皮肉伤及他骨血的刀剑。 他有种冲动,想就这么冲过去,抱住他。 但他忍住了这个冲动,只把眼神用力地从唐玉树身上收回,转回头去。 你去哪儿。 我回屋。 那我也随你回去。 你先泡着你再多泡一会儿。我是很想你随我回去,但你先泡着撂下一通胡言乱语,林瑯用毛巾捂住脸,一边擦拭着一边走开。 唐玉树只好哦了一声,哦完这声后又乖乖蹲回了池子里。 林瑯想着唐玉树,又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在高昌国捡到的老狗。 走丝路的时候曾在高昌有过月余的停留。那边只有做买卖的人才会讲汉话,年幼的林瑯平日里自己待着无聊,有天在街上救下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黑色大狗和唐玉树一样,身上遍布伤疤。 只是出于稚嫩的慈悲,鞠了一捧水喂它,那狗便像是跟定了自己了一样,从此就默默地围绕在自己身边,再也没有走开过。 林瑯叫它大羽,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那阵子正好在背诵的诗句凿龙近出王城外,羽从琳琅拥轩盖羽从林瑯,而已。 大羽平日里,张着嘴巴吐舌头的时候,就像是在笑。 每逢大羽笑,林瑯都会弯腰去抱它。可狗太大,十四岁的林瑯还不够高,最终总会站不稳,一人一狗歪歪扭扭地坐倒在地上。然后林瑯就会大声笑。大羽也是一般,张着嘴巴吐着舌头,即使不知道林瑯因什么而笑,却只因林瑯的开心而开心于是就变成了一种只属于林瑯和大羽的游戏。 有的时候,林瑯因为言语不通而被高昌的小孩子欺负取乐。每逢这时,大羽都会冲出去,向着他们疯嚎一阵儿,直到把他们吓退了,然后再回来用头蹭林瑯的腿。待林瑯伸手去摸它的头时,它便又开心了,张着嘴巴吐着舌头,因林瑯的破涕而笑而开心。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