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那桌儿虽不大,却沉,梦迢搬得吃力,眉眼皆挤在一处,下唇咬得死紧。 董墨赶上前接,梦迢要强地偏着让了让,“不用不用,你坐你的,我搬得动!” 一面说搬得动,一面又拼得五官狰狞,恨不能眼睛鼻子皆长出手脚来帮着出力!董墨收回手,睨着她笑,屋檐下挡住她的去路,“小姐真是怪,一会软弱,一会又好强,哪一面才是真的?” 梦迢陡地胆战心惊,咣地落下桌儿。须臾仰面瞪回去,噙着个隐秘笑意,“你猜?” 话音甫落,一眨眼,她又嗔来一眼,“哪有叫客人帮着干活的?未必谁到你家去,你也使唤他做事情来着?这叫待客之礼,瞧你,一点世故不懂。你要搭手,喏,给了你好了,我乐得松快。” 言讫,她擦裙过去,背着身抿着唇暗笑。就是要一会一个样,叫男人摸不着头脑才好。 董墨的确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想,万变不离其宗,终归到底,她总有个目的。为了钱,最好只为他的钱。 他抬着桌儿跟在她后头,“安放在哪里?” 梦迢朝厨房轩窗底下一指,“就放这里,姑娘家的屋子,不大好请你进去坐,只好委屈你在这里将就将就。” 他便搁下,不曾想桌儿短了一只脚,一歪就栽倒!两个人忙伸手去扶,一个稳着这一端,一个稳着那一端,皆一点心惊! 大约是吓一跳的缘故,董墨眼波有些曳动,面对面隔得那样近,呼吸也有点失了规律,“小姐客气。” 梦迢亦心有余悸,乱跳着,把眼不自在地别进窗户里,“你先稳着,我找个东西垫一垫。” 片刻往厨房里摸了截柴火棍出来,往那脚下塞。这其间,两个那一点异样,皆烟消雨散。 梦迢蹲在地上,大大方方抬眼,“你也不要总是小姐小姐地称呼,我哪里当得起?我不过就是个平民丫头,只管喊我银莲就是了。你这样的尊贵人物,我不是也斗着胆喊你‘章平’?” 柴火棍也有些不够撑,桌儿像个逗乐的跛子向墙根底下歪着,显得滑稽。董墨扬扬眉梢,撩着袍子湿漉漉的前摆一行落座,喊了声:“银莲。” “嗳。”梦迢立时笑着应,仿佛真是她的名字,有一种本能。 两个人对坐着,都有些没着没落的不自在,心如绵绵雨,飘忽着。面上却皆装得个漠然冷静。 作者有话说: 董墨:你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梦迢:也是,也都不是。你可要慢慢了解,那一个我,可能连我自己也不认得。 董墨:有一天,我也会面目全非。 梦迢:那到时候我们就重新认识——我是梦迢,你呢? 第7章 前春恨(七) 入了秋,鱼雁杳杳,水云重重,翦翦一线风,吹着逐渐凋零的雨。雨由急转缓,倏密倏稀,绵绵地落,没完没了地下成一张网。 梦迢仰头望着,拣着话说:“你讲你刚到济南来,来做什么呢?老家哪里的?” 董墨湿乎乎的衣袂贴在膝上,有些不爽利。他在桌底下悄悄揭了揭,一壁说话,一壁环顾院子,“京中人氏,你猜我到济南来做什么勾当?” 小院只得三间瓦舍,当中一间堂屋连着正房,约略是梦迢所居。东厢是她小妹居住,挨着这间厨房。厨房边上搭了座葡萄架,架中间让着一条小道,隐约通着院门。 十分简便的一处房舍,槐树后头的院墙上苔痕斑驳,像是从人懒绵绵的骨头缝里发出来,绿油油的,长了很多年。 董墨有种错觉,仿佛他在这处小院里早住了千百年似的,连一点跼蹐,也是恬静悠扬的。 他走着神,梦迢趁机将他打量一番,装模作样地啧啧咂舌,“不消说,你这样的气派,不是来做官的,就是来做大买卖的!” 他笑眼轻睇,露出一丝轻浮模样,“那到底是做官还是做买卖?你倒是往深里说说看。” 梦迢脑筋一转,吊着眼梢笑起来,“想作难我呢?我可不是那样没见识!富顺大街上住的都是些显赫贵人,你住的那处清雨园,你未来时,是空着的,归官家的房产。如今腾给你住,你必定是当官的,还是个大官!我讲得可准呀?” 她说话果然带着些无锡口音,又证实了一点她的真伪。董墨听在耳朵里,一丝一丝,抽丝剥茧地抽减着对她的怀疑。 可他的疑心太重,极其不肯信人,仍旧墨守成规,有所保留。只略微点点头,“猜得不错,我打京城调任此处任……” “可不要告诉我!”梦迢摆着手打断他,胳膊搭在桌儿上,脑袋凑近了一点,挤挤眼,“可不要说,免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