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颗八尺高的‘太岁’对于自己被触犯一事,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勃然大怒,扭头反而饶有趣味笑了起来,那泛红的醉眼像是三月里的桃花开了,隔着丈二远都能闻到那馥郁的香味。 “咬人?” 江燕如刚想点头,忽然觉得萧恕这个别有他意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果然他下一句就贴在她后颈,期待又兴奋地问:“咬哪?” 江燕如想瞪他,真是个疯子! 出了牡丹楼,被那晚风一吹,江燕如脸上的热气消散不少。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走不出这牡丹楼,再次被生吞活剥了,想起第一次也是因为这牡丹楼,她实在对这个地方心情有点微妙。 不过萧恕的不正常只在那一瞬,很快他似乎又醒过神来。 哪怕他再有这个兴致,可在一干人面前表演活.春.宫,实在不是他的爱好。 离开了那纸醉金迷、香暖玉抱的销金窟,走在她身侧的萧恕就换了一种姿态,至少在江燕如看来,起码正常了起来。 他抬起手指揉了揉额角,显出一副酒后的不适。 成谦在他们身后牵着马,越走越慢,一会就落了老大一截。 江燕如没有了搭话的对象,只能对旁边的萧恕询问道:“哥哥,你难受吗?要不然我们坐马车回去吧?” 她来的时候是乘坐马车,马车不紧不慢也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可见从萧府到牡丹楼之间的距离不算短。 这要是让她徒脚走回去,江燕如第一个抗议。 “不想回去。” 江燕如还是头一回听见萧恕用这种几乎可以称作任性的语气反驳她。 “为什么呀?”她侧过头,感觉萧恕这幅正常的面目之下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哥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这大晚上的,他不回去还能去哪? 萧恕正视着前方,忽然又道: “你不觉得那儿特别阴冷可怕吗?” 江燕如一愣,才反应过来萧恕口里指可怕的地方竟是他自己的府邸。 那大面的废墟、荒凉的庭院的确堪比城外乱葬岗。 可凭他在金陵城的权势,再以皇帝对他的重用,他就是逾矩想住去那王府也不在话下。 江燕如一开始还以为是萧恕兴趣使然,就想住得与众不同,非同凡响呢? 毕竟他的想法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唔,我第一次见的时候是觉得萧府又阴森又可怕,还以为哥哥你是打算要把我杀了埋那里……”江燕如诚实道。 萧府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一切优雅雍容、华贵精致都与它没有干系。 江燕如想不通在天子脚下,寸土寸金的金陵城怎么会容忍下这么一块疤痕一样的烂地。 不过她没有表露这些心底想法,很快就话音又一转,闻声细语道:“不过,现在不觉得可怕了。” 萧恕问:“为何?” 江燕如仰起脸,理所应当道:“哥哥在,我就不害怕了。” 在萧恕身边,连鬼都不能近身,她就真的不觉得萧府可怕。 甚至那方小小的院子,一有事就能直接敲开萧恕的门,而萧恕又无所不能。 萧恕脚步一停,正站在一处紧闭铺门的房子前,垂下的惨白灯笼被风吹着打转。 他的脸上的光影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分界,以鼻梁为线,一边明一边暗,让人难以看透全局 他向来会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的话,所以江燕如的话没有能安慰到他,反而让他的神色越发诡谲。 “是因为……我才是那个最可怕的恶鬼是吗?” 因为他这个最可怕的恶鬼都不忍在她面前露出獠牙了,她的胆子就变得空前膨胀。 可更奇怪的是,他非但不生气,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兴奋。 就好像一匹孤寂的野马终于等到有人能驯服它、驾驭它,能骑上它、驱使它。 “哥哥怎么会是恶鬼?”江燕如歪着头看他,杏眸盈盈,像是天上的星子都洒进了她的眼睛里,明亮澄澈,世间污.浊的东西还没有侵蚀她,所以她还是一派天真,心怀憧憬。 “我是,我会让人变得不幸。”萧恕伸手扣住她的脖子,让两人额头轻轻靠在了一块。 江燕如忍不住还想张唇反驳,萧恕却轻轻地嘘了一声,轻声细气: “对你来说,我是。” 他嗓音落寞寂寥,带着莫可奈何与无计可施。 仿佛在说,看呀,我就是这样一个恶人,神佛救赎不了我,我势必要坠入那万劫不复的鬼窟。 江燕如不知道为何会从睥睨一切的萧恕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破碎支离的脆弱。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