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所录为光禄寺少卿冯慎案词。弘治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晚,冯慎与都察院佥都御史成齐参、大理寺少卿严尚共赴刘府。期间府上众人所讲,皆为圣学之探讨,希贤公师从薛河东。河东之学于北方开创之后,门徒遍及陕西、河南、关陇一代,蔚为大宗。冯慎言心中仰慕希贤公之学问,值此离京之际,邀约好友共赴。仅此而已,望陛下明察!” 这话读出来,皇帝都不必自己讲话,刘健已经忍不住了,“陛下,今日之事皆因臣而起,也该因臣而终。冯少卿此番回禀,必是一时糊涂。其所犯之罪,罪在微臣!” 朱厚照紧皱着眉头,刘健此时还是要卖这个人情。 他暂时先不计较。反正刘健在官场的关系好,到了山东情况也能好些。 “成齐参和严尚说了什么?继续念!” 说来也巧,毛语文放这些文书的顺序正好下面就是都察院佥都御史成齐参的。 更巧合的是,成齐参所交代的话,开篇就让人脑门冒汗:“……希贤公辅国七年,可称明贤宰辅,朝中诸臣受恩颇多,至此番调任山东布政使,府中诸臣多为之可惜,更有大理寺少卿严尚,言希贤公虽然受辱,但仍愿赴任,是真正的不计个人宠辱得失,一心只为天下百姓!” 朱厚照再命令,“把严尚的文书打开。” 接下来就是个笑话了,严尚把自己说的话隐去了,交代出了成齐参说的那句:一个太监,也敢在这儿妄谈天下、百姓! 虽然‘一个太监’是事实,但是就像你说一个脱发的人是秃驴一样,人家肯定是心里不高兴的。刘瑾因为在君前,所以仅仅是眼睛微微抖了抖,可这心里可算是记了仇了。 之后表情恢复正常,还和毛语文来了个眼神对视,那意思:毛同知此番的安排可是到位了,完全算准了陛下需要什么。 毛语文则一副坦然模样,在文书顺序上动点手脚这是基本功夫,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在这紫禁城混饭吃? 朱厚照其实心里也知道,怎么会记这么巧合这三人就这么有戏剧性?肯定是什么地方给人动了手脚,基本上他也猜到就是毛语文。 这个人用了这么久,提拔的也快,就是因为他好用。 像是这种‘手脚’,如果不把皇上的心思摸清楚,不把朝中的局势了解透,是做不了这么完美的。 “陛下,此三人已被臣就地收押,现在就在乾清宫外,随时等候陛下召见!” 毛语文的边上,一帮文人听了这话心中寒气抖升,这个家伙为了讨好皇帝是谄媚到极致、又残忍到极致。 虽说不知道为啥牟斌的位置陛下一直没动,但从圣宠来看,毛语文接替牟斌是十有八九之事,现如今这位圣上,比之先帝其实稍稍放大了锦衣卫的力量。 几桩要案之中,也都有锦衣卫的身影。 这往后是什么光景,可就不好讲了。 “先叫他们待着,在外面冻冻,让脑袋清醒清醒,想想今天晚上到底说了什么!”朱厚照现在庆幸今晚把这件事闹大, 不然的话,这帮人酸来酸去的,酸到最后还真以为朝廷上都是道德君子,皇帝是为了权力之欲强行贬黜了一位清廉之臣呢。 “希贤公,此事于你无关,你的品性朕与朝中诸公都是知晓的。而且今晚刘府的门是朕打开的,你要说冤,朕是认的。再说,旁人说什么话,和你有什么关系,所以你不必多言。至于这三人……” 此时他刚登基,而且刘大夏、刘健之事在前,此时实在不宜再大规模黜落官员。不过好在这次皇帝与臣子争得是话语权。 皇帝脸色布满霜寒,稍作思量之后就说道:“将此三人文书抄于邸报,明发天下!其余人若有类似情形,一律照此办理。朕早就说过,他们若是朝廷的脸面,朕就丢他的脸面!” 反正非要把这帮人的道德外衣扒下来不可,不扒他们的,皇帝穿什么? “还有,希贤公当日去山东任布政使,朕是在午朝上当众宣布的,当时不说,现在背后说,更是在司礼监有人在的时候不说。想干什么?欺君嘛!”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强词夺理,毕竟午朝之上,谁会跳出来替刘健打抱不平,当时闵珪只是提了一点儿,就搞的气氛特别紧张。 最早看,刘健是要被革职遣乡的结局,弄个布政使,不是蛮好? 是到后来人们开始反应过来。 因为比较的对象不一样,事发时是一介布衣和布政使的区别,事后则是内阁首揆和布政使的区别,这是不同的情感方向。 “陛下请息怒。”李东阳奏禀说:“既然事情已然查明,那就按陛下的旨意去做,臣会督促通政使司,明日就将邸报印抄天下。”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