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阁楼上,身着八爪蟒袍的男子正站在窗前。 此处原是极好的观景台,园中池塘处的景色都看得见,这处阁楼没旁的人,只他负手而立。 忽然,他原本慵懒而漫不经心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眼神落在了水榭旁。 董进采端着杯温度刚刚好的清茶进来时,看着他家王爷那含着趣味的神色,最后甚至还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大热的天,寒气却在董进采背后生起,他端着茶不动了,屏息静气,恨不得将自己也融进墙里,以免扰了王爷的兴致,自己拿头顶上。 这几年王爷虽然每日待在王府里的时候多了,但在京中的名声却更加好了,在众人眼里,是何等的天潢贵胄,气度非凡。 可董进采没忘记王爷前几年在军中的时候,是如何的暴戾凶狠。 边关战事最激烈的时候,自家王爷也是最兴奋的时候,捧着那坠满了血的战袍,董进采至今仍记得那刺鼻到让人欲呕的血腥味染得满手黏腻的感觉。 京中也有几位自诩武艺高超,脾气烈的王爷,但董进采悄悄一比,和他们王爷比,都跟闹着完似的,说来,他们王爷性子刚开始也不是这般的暴烈狠辣,喜怒无常。 董进采是十三岁的时候,就被十岁的七皇子选在了身边,那时的七皇子虽然性子冷了些,但人却也很温和。 直到十八岁的时候,被封了珵郡王出宫时,董进采守夜时就总能听见奇怪的动静,甚至有一次他进屋查看时,险些被红着眼的王爷一剑刺死。 自打那之后,王爷就一日赛一日的阴沉。 人前勉强还能板着脸不说话,在每晚夜不能寐,或是睡着之后,就会头痛欲裂的醒来。 王爷身边留的人渐渐的越来越少,甚至宫中王爷的母妃洛娘娘去了之后,王爷周身环绕的气质简直吓死个人。 董进采看在眼里,他几乎是咬着牙,每日在心里求遍漫天的神佛保佑求着过来的,他把什么都埋在心里,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半个字也不往外吐,最后,王爷身边就留了他一个人伺候。 这份衷心就和他的命一样重,董进采死心塌地的跟着珵郡王,甚至敢随着他去边关,免得珵郡王不习惯的时候在梦中杀人。 那场战争维持了四年,几乎屠净了鞑子,他们王爷每每都身先士卒,董进采每日都提心吊胆,就怕他们王爷杀干净了鞑子,杀得红了眼杀疯了,将屠刀对准自己人。 好在,他想象中惨烈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王爷的那口气像是随着杀戮一起撒了出去。 班师回京,被封了亲王后,珵王府的书房后面就建起了一座佛堂。 王爷只领了个点卯的礼部的差事,每日下了朝,就一个人钻进佛堂,深入浅出的王爷越来越像个正常人,圣上也越发偏爱王爷,选了王妃,指了侧妃,王府里有了人气,董进采也松了口气。 但渐渐的,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清贵自矜,俊秀风雅的模样,董进采的心又晃悠悠的提了起来,不过几日睡得不好,董进采都没忍住冲着徒弟发了脾气。 可整整九年,自家王爷整整九年都在反复的折磨中度过,前四年他还在战场上杀人发泄,可之后的这五年来,王爷就在没展现过他阴郁暴烈的模样,你说,王爷沉默着想干什么。 “府里还缺了只鸟。”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珵王爷说了一句。 珵王爷看起来正常的时候,董进采就绝不会漏出一点有的没的,他先是愣了愣,随后,就像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笑着说道, “这夏日里天气好,鸟雀都飞的勤,正是观赏的好时候,宫里的雀鸟司养了不少的鸟。” “红纹虎皮的鹦鹉,说话那叫一个流利,听说还会背诗呢,还有几只莺,唱起曲来,格外动听.不知王爷中意什么样的,奴才一会就去宫里让人带了来,供王爷赏玩。” 珵王爷看着窗外,在手里慢慢的拨着那串乌檀木的佛珠,他摇着头,带着笑意,慢条斯理的说着,:“没什么意思,不要那些,要只自投罗网的傻雀。” 董进采飞快的往窗外瞟了一眼,没见什么鸟,见珵王爷的眼神看过来,他迅速收回眼睛,飞快的弓着腰应了一声。 “走吧,去给本王那老丈人好好的贺一贺,对了,一会宣旨的时候,声音洪亮些,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明知侧妃私底下给娘家递消息的事情犯了王爷的忌讳,自家王爷不仅没有发作,偏偏还去宫中为了崔尚书这一次的生辰宴请了旨。 恩,聪明睿智的董公公决定不发表意见,决定一会声音尽可能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