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静娴说:十八。 才十八。 公孙琢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一向喜欢做个糊里糊涂的官,因为真相有时候不见得会如所有人的愿。他走在前面,莫静娴被押在后面。 公孙琢玉忽然问道:姑娘后不后悔? 莫静娴没有说话。 那座小院被远远甩在身后,内堂里供着三十二座牌位,香炉里插着一把燃烧过半的香,烟火缭绕,让周遭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莫炎武当初率兵在前方厮杀,后方粮草迟迟不至,大雪寒天,五万将士苦熬半月,体力不支,被敌军斩杀大半。后来才知,不过是有人贪了军费,欺上瞒下。然罪责却尽数归到了莫炎武一人的身上。 莫静娴没有回答,公孙琢玉便知道她不后悔,偏偏自己没什么话可劝。 这个朝代和后世不一样,没有警察主持正义,有的只是官官相护,贪腐成风,人命贱如草芥。寻常百姓若想申冤,连个能主持公道的清官都找不到。 公孙琢玉又不免想起自己在江州的同僚了。当初知府设宴款待杜陵春,众人皆至,唯有宁县县令白松鹤未到,最后惹了杜陵春不虞,现在应该赋闲在家了。 白松鹤的例子,是这个朝代大多数清官的境地,不愿同流合污,便为世俗所不容。包拯几百年来也才出那么一个。 公孙琢玉是个很庸俗的人,他过不得苦日子,也没办法和那么多人对抗,俗话说的好,打不过就加入呗。可能良心上会有那么一点点痛,但起码小命保住了不是。 一行人回到了司公府,公孙琢玉却没有立即进宫禀报,而是让人找个地方先将莫静娴关押起来,自己则坐在游廊栏杆上思考案情。 当然,也可能不是在思考案情,而是在思考人生。 公孙琢玉总感觉把叶无痕和莫静娴两个人交上去,良心有点不太得劲。真奇怪,他以前没有这种感觉的。 系统久违的又冒了出来,它落在公孙琢玉左肩上,用翅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这是朝代的弊端。】 太高深了,公孙琢玉听不懂:什么意思? 系统扇了扇翅膀:【无论什么地方,总是做坏事的人多,做好事的人少。但这个朝代缺少一个能挑起清流大梁的官员。】 如果这个朝代有包拯那种不畏强权的官员,说不定莫静娴当初会选择报官申冤,不至于走上这条路。但很可惜并没有,以严复为首的文臣已经老了,斗不过杜陵春一党。 公孙琢玉最讨厌009灌心灵鸡汤了,一巴掌将它拍飞:要当清官你自己当,我才不当。 说完从栏杆上跃下,屁颠屁颠去书房找杜陵春了。 热恋中的人大概就是这样,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杜陵春自然也想见公孙琢玉,只是见了面,对方难免有亲近之举,左右为难。 近日南边出现蝗灾,百姓粮食受损,出现大批灾民。按照惯例,皇帝必然要派人带着赈灾银下去救灾,其中油水颇丰,严复一党的人和杜陵春一党的人都在争这个位置。 宋溪堂正分析着局势,忽见杜陵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住了嘴:司公? 杜陵春抬眼:何事? 宋溪堂捋了捋胡须:在下见司公愁眉不展,似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在下或可分忧一二。 分忧? 杜陵春心中冷笑,心想这种事你可分忧不了。他看了眼天色,心中估摸着公孙琢玉应当快回来了,对宋溪堂道:先生说的事我知道了,会好好思量的。 宋溪堂识趣告退:那在下就先回房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公孙琢玉就过来了。 司公!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杜陵春就知道又是公孙琢玉那个小混账,心中竟有些罕见的无奈。他从位置上起身,刚走出书房,腰身就是一紧,被人迎面抱了个满怀。 杜陵春抬眼,见房门都关着,就没有阻拦,看向公孙琢玉:人抓到了? 公孙琢玉嗯嗯点头:抓到了。 杜陵春又问:审出来因果了? 公孙琢玉顿了顿才点头:审出来了。 杜陵春没说话,他打量着公孙琢玉的眉眼,一双眼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那为何一脸苦相? 公孙琢玉不自觉摸了摸脸:有吗? 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潇洒。 杜陵春见他摇头晃脑,转身走到书桌后面坐着,漫不经心的出声问道: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公孙琢玉非要过去跟他挤在一块儿:司公,若是要在陛下面前保住那凶手性命,是不是有些困难?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