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琼坐起来披上衣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字一句地说出口的:“你不是叫做谢子介吗?是江南富户之子?父母双亡,来宝丰游学?” 谢嘉鹿也愣住了。 “我叫谢嘉鹿,家中排行十三——江南富户倒也没错,不过家道已经中落了,这些陆妈妈也是知道的。” “我没有问过,陆妈妈是他家旧仆,主家的事,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更何况真要需要,谢秀才会告诉我的。” 她的声音是空茫的,理论上讲,真名好像告知也没必要,他们毕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可这么重要的事,她却是从白九口中听到的,还是让鹿琼感觉空落落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问过谢秀才他家中的排行,谢秀才说家里不讲究这个。 江南的谢十三郎,谢嘉鹿。 很奇怪,她想到谢子介,眼前浮现的是俊秀清润的谢书生,可说到谢嘉鹿,就没有这种实感了。 谢嘉鹿,谢嘉鹿。 鹿。 如果不是意外见了白九,她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原来谢子介其实叫谢嘉鹿? 鹿琼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披衣下床,点燃了油灯,手微微遮着光,她记得那张纸,被她放在书里面的。 她这样着急,谢嘉鹿自然也赶紧起来,看到绘本的诗三百,也是愣了愣。 这样漂亮的书,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心的。 而当鹿琼从绘本里找出那张写着谢子介和鹿琼两个人名字的纸片时,谢嘉鹿彻底怔住。 鹿琼记得,在谢子介教她写自己名字的那个晚上,他在谢子介三个字旁边画了一头小鹿,鹿琼那时候就觉得,那鹿就实在是神气,既不像谢子介,也不像鹿琼,以至于她虽然姓鹿,却没有联想到自己。 所以,其实谢秀才是想告诉她,他其实叫做谢嘉鹿吗? 鹿琼刚刚的难过似乎被冲散了一点,但又有了新的疑惑。 为什么白九可以这样坦然地告诉她,他叫做谢嘉鹿,但谢秀才却不可以? 那张写了名字的纸片被鹿琼放回去,她回头就能看见谢嘉鹿,对方没问她更多,只是说:“地上凉,你快回去,别着凉。” 谢嘉鹿的声音也沉默了,最终,她听见他说:“他可能是已经放弃了谢嘉鹿这个名字。” 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真的会这样吗?鹿琼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顶着其余名字生活,平日里,她很少会有一个实感,就是她叫“鹿琼”,但她是鹿琼就是她有记忆以来一件理所应当的事,鹿琼就是鹿琼。 谢子介这个人,无所不能到神秘,现在这层神秘似乎稍微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好像又多了更多的谜团。 他到底是怎么从谢嘉鹿变成谢子介的? 初夏的夜并不算寒冷,可今晚她却感觉,自己的心情简直是春夏秋冬经历了遍。 谢嘉鹿。 而白九,或者说谢嘉鹿,声音忽然生动了起来,鹿琼听见他说:“我名字中有个鹿字,你名字中也有个鹿字,咱俩可真有缘分。” 这算什么缘分啊,鹿琼都要笑了,可谢嘉鹿这样一说,突然也没那么空落落了。 然后她听见谢嘉鹿慢吞吞地说:“我本来是不信你的话的,他到底对你好不好这种事,可看了画,我又觉得,他可能对你真的挺好的。” 虽然鹿琼不太明白谢嘉鹿的逻辑,但谢嘉鹿有这个自觉,鹿琼还是很高兴的。 谢秀才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然而谢嘉鹿却又问她:“那你对我这么凶,为什么啊?” 凶吗?鹿琼其实并不觉得,她没崩溃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听谢嘉鹿这么一说,她却忽然有点心虚。 她好像的确差别得挺明显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