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竟也能沉下心来听戏,还能将一折戏词完整记下来,记是能记,唱却是不能唱的,她若敢唱一句,顾父就敢请家法。 吟诵是士子们才能光明正大做的,唱词唱戏多是伶人伎子们才能做的事,山野村夫村妇也能唱,大家闺秀若在人前唱歌,就是自甘下流,不尊重。 见鬼的不尊重。 好好的心情就这么败坏了,喝完一杯茶,见院里没人,便舒了舒腰,踢了几次腿,踢的身上起了汗才停,然后回屋。 高兴时会给徐知安写信,不高兴时也会写信,她比维梌幸运的是,她的所思所想有一个人会理解,他会缓缓安抚她的心灵,明知她所思所想与世不合,仍是温和宽容着她的一切思想。 值此春色如许,确是一桩高兴事,至于唱歌之事,如今最不重要,那点了败兴,堵不了她的欢欣喜悦。 她说:“我种下了一院子的希望,盼着它们长成真正的希望。” …… 三月的京城,天气晴朗,却仍挡不住远冬留下的料峭寒意,翰林院长了一株老榆树,不知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几人合围的树身上全是苍苍树皮,冬天冷的受不了时候,有一些人会扯了它的树皮烧火取暖,许是被剥的多次,高高的树梢每年都有几枝死去,然后又从别的地方发出新枝。 如此多灾而顽强,像他们此时正身处的朝廷。 老榆树的枝头长出许多褐红色小苞,从他下面走过的人都在急切等着小苞快些长大,长成一串又一串的榆钱子,他们便能尝到一顿极清新可口的饭食。 从年前的十一月一直到今年三月,京城全处于一片肃萧之中,天冷风寒尚且好挨,最难挨的就是每日吃食,顿顿糙米腌干菜,吃到如今,许多人嘴里都烂了,火急火燎的等着天气快些暖和起来,野菜快些长起来…… 魏晚俞用舌尖顶顶口腔两边,这两边都烂了,许久都好不了,吃饭时犹为艰难,嚼一口吃食就要嘶嘶两声,最近着实挨不住了,便去找徐知安,问他要两颗薄荷清口糖丸。 一进门,就嘶嘶两声,对桌边端坐看信的人说:“快,再给我两颗糖丸,这么烂着疼,真在太难熬了。” 徐知安没多说,从怀里取出一只囊袋,从囊袋取出两颗指肚大的糖丸给他,然后又揣回去。 魏晚俞含了糖丸,终于舒服了些,这才有心思说话:“顾二娘子又来信了?” 徐知安只顾看信,不肯理他。 魏晚俞也不管他回不回答,含糊着说道:“我又不问你她说些什么,只想看看她有没有寄些吃食来……我如今什么都不敢多求,只盼能吃一碗桂花糖水,一般样的人,你不过多了一个未婚妻,过的可比我舒爽太多了,我们嘴里都烂了,偏你还好好的,顾二娘子可真是个贤内助,这样贤惠的小娘子,可惜被你家先抢了去……” 徐知安重新叠好信,放进右手边上的匣子里,他也不恼魏晚俞话里带的他意,只温和的回道:“便是你抢先一步,怕也是不成的,二娘子选中我非是我之功,乃是我父母之功。她于寻常小姑娘不同,若说,便是与我父母一般的人,她第一眼便看中了我父母,然后才选择了我。你家只怕是不适合她的。” 魏晚俞才不相信:“你可别诳我,顾大人那样端凝,顾家几个兄弟也端稳,这样的人家,如何能教养出如伯父伯母那样随心率性之人?况维枃兄也说了,他叔父家的二妹妹最是端慧聪颖……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诳我?” “嗯,事已至此,我又何必诳你?况你我相知多年,我断没有为此而诳你的,是你确实与她不相合,纵你与她相合,你家里也定与她不相合。她是个心有沟壑的姑娘,思想也比常人开阔,顾家尚且不曾驯服了她的心性,旁人家,更加不能。我家不必她守着柔顺贞静的规矩,我爱重她如此品行心性,也怜她如此品行心性,故而最与她相合,而你不能。” 魏晚俞叹息:你这人最没意思,不管我与你计较何事,你都不恼不怒,又整日一副坦荡无伪作派,与你争都争不起来。好没意思的人,怎么她偏看中你了呢。” 徐知安无言而笑,所以你我相交这许多年,却只觉我温和无争坦荡无伪,是真正君子品性,却不如她与我初相识时便知我心里存了极大的虚伪,她不觉厌恶,只觉我过的太过艰难。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心里都一处是惊涛骇浪浪滔天,但在别人眼中,我们仍是风平浪静湖如镜。 世上独此一对知已,再无其他。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