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形,怕是以后的路都难走了。 话说回来,维梌就不是个得意便忘形的人,他自小就担了长兄的责,老成持重严肃端稳的很。正逢他新婚,便让他在家里陪新妇一阵子,翻过年春暖花开时,维梌兄弟俩就得出门游历了。 这阵子,前院又来了别的人,林三郎三五不时的来顾府,维樘的同窗们也会来向维梌两个请教学问,有时一待就是一天,厨上只能备下他们的饭食。 这些学子并不在顾父的考量名单内,因此,他甚少接见他们。 茹婉夫婿的人选,也要早些寻摸,未考上秀才的学子不在选择范围内,风头正盛的几名举子又太清高自傲,还是得选那些学问不错,性格稳重,处事不浮不沉的好。 由此顾父还感慨道:“莫道世人都说生男好,生了女儿,以后嫁谁家都不放心。” 殊是操心的不得了。 画角提了一盒点心进来:“姑娘,这是从前院稍进来的点心。想必又是林三郎特意买来卖姑娘的。” 茹婉顿时撂开手上的活儿凑过来:“我看看又是什么好东西,上上次是桂花猪油米糕,上次是豆粉江米糕条,这次又是什么?” 玲珑说:“打开就知道了。” 画角解了细绳,打开纸包。 “哦,是云片糕,为难他带来竟没碎了。正好,我这腹里早就空空如也了,画角姐姐,烦你沏一壶热茶来。” 玲珑看她:“我是短了你这么些吃的了么?刚才我那半碟子杏仁糕可是入了哪个肚子的?” 茹婉嘻嘻笑:“自家的吃食进了自家腹是正理,这云片糕却是别人家花了钱的,若不多吃两块,岂不吃了亏?一日日的,吃食尽往前院送,也只这一个还知些礼,知道还礼回来。” 玲珑捶她一下:“嘴上总不带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混往出去倒,这话传出去,兄长们索性不必做人了。没的吃你家几顿饭,就连个礼义都没了,日后再说这种刻薄话,就罚你修几日闭口禅。” 茹婉咕哝了两句,终是没反驳,赌气似的拈了一片糕塞嘴里,却被噎的直瞪眼,玲珑又好气又好笑的,倒了一杯温茶水给她。 茹婉喝了几口,把糕顺下去,这才正色道:“看家里的态度,似是真要让这林三郎做咱们家的娇客(意指女婿)了,姐姐看着这人如何?” 林三郎如何? 玲珑想到自己与他见面时,他笑的又坏又不矜持,呲着一口大白牙,浑不在乎所谓仪态,野的很,像个精力旺盛的儿马驹子。但他也会装模作样,在顾父与顾家兄弟面前,又是个很正经守礼的人。 他是个多么鲜活着的人。 如果能和这样鲜活的人共度一生,她想她也是愿意的。 她这里表现的有兴趣,顾家才没阻止他隔三差五的来家,允许他将礼物递进后院来。 但在茹婉面前,她还是保留了谨慎:“让父亲多考较一阵子,横竖现在已经到年关了,翻过年再说这事也不迟。” 这确是稳妥,茹婉便不问了。 腊月二十日,顾父提出带家里一众人去游山寺,要做些年功,带上米粮铜钱布施给寺里,让寺人斟酌着发给贫户家,让那些贫户们过个安稳年节。 自入腊月,许多人家都往各处寺里送了布施,顾父这样做,众家都是习以为常的,也没多想。 苏北的冬天,湿冷,但太阳出来时,又是暖和的,这种天气出门很不必担心冻着,倒还能见些一冬没凋零的耐寒的草树。可惜一路都是坐着车子去的,怕寒气进了车厢,窗帘子还是封着的,只能勾出一点点缝隙往外看。 快过年了,城里是极热闹的,杂耍的卖艺的隔几步就能看见一摊儿,做买卖的铺子门前,人在高声吆喝,吆喝声悠长婉转还抑扬顿挫,像在唱歌一样,各种灯笼早早就挂起来了,街边卖小食的摊子也多了,酸酸甜甜的甜酒酿味道铺满了整条长街……城外的人就没那么热闹了,但看着却比城里更像众生百态,匆忙的,胆怯的,茫然的,焦急的,向往的,欢喜的,满足的,婉惜的,愁苦的,惆怅的……谁又能演出这些真实而富含各种滋味的人生呢?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