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三急都憋着,等孙儿们从地里回来再说。 这回不的了,他要翻身,要喝水,要铺褥子,这下面的炕席给他后背硌出印子啦。 朱老爷子这么一折腾起来,大房大伯母那头就指望不上儿媳们搀扶,却一句多余的抱怨也不敢说。 那日,从老爷子气到爬出来,朱兴德的伯母就像病了似的,消停不少。 伯母心里含糊,怕老爷子万一哪日能重新说出话来,让她跪下,甚至……不敢想。 还不能在儿媳们面前漏了怯,就只能装病。 也确实像提不起那口气似的,嗓子疼,头也疼,额上带块布头勒紧也不解头疼。 而朱老爷子干的第二件事就是,闲着也是闲着,躺炕上睁眼后悔和做梦吧。 他今日没法亲眼看见那大红喜榜。 心想: 咱活这么大岁数只听说过,却没见过那个。 唉,恐怕这辈子想见到那种大喜事,也指望不上自家孙子了。 至于曾孙,算啦,你看他现在就哆嗦乱颤的,能活到那时候吗? 也就愈发觉得,你说咱家孩子咋就没有一个能好好念书的。 朱家这几个,都被他送到学堂开过蒙。 真的,白瞎那份开蒙钱,白瞎他的心。 那大孙儿学点字就像熊瞎子掰苞米似的,认两个忘三个。 剩下的几位孙儿,倒是脑子够用,却没一个能坐住的。 以他小孙儿大德子最甚,屁股像长草了似的。 气的那先生找多少回,让领回去,不好好念书还拐带别人没法认真听讲。 朱老爷子眼下听说人家罗峻熙被供出头了,可怜他一把年纪只能想象,大红喜榜写着:“朱兴德高中”。 将主人公给换掉。 要是换成他的孙儿德子中了秀才,想象他此时都会做些什么,会啥样。他攒的那百十多两银钱,指定会豁出来花上个十八两张罗酒菜。 只想象,那还是假的呢,都感觉心里亮堂得很。 话说,那老罗家会更高兴吧,毕竟那是真的。 …… 罗家还不知道呢。 正主这里,正在挪床挪柜子。 罗婆子听信算卦的,算卦的说了,床不要对着门,不吉利。她打算将儿子的书柜和床换个位置。 所以小麦回了婆家,进屋就被吓一跳。 她峻熙哥那屋,书柜上的书全堆在窗台上,写字桌挪了地方,地上散着一堆衣裳袜套,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床也七扭八歪。 小麦差些扯脖子喊人,不知道的以为进贼了。 多亏罗婆子从磨坊东屋及时回来,两只胳膊还挎着包袱。 “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能为什么,挪一挪换个风水,图个好兆头。”她儿子都要被倒霉附体啦。 “您手里拿的是我的衣裳吧,那您拿我包袱又是为做什么。” “你是我老罗家媳妇,还想一直住在那屋不成?不得搬回来一起住?怎么,不乐意呀,我告诉你,做人家媳妇的别忘本!” 没有旁人在场,罗婆子看看堂屋、看看门口,发现只小麦一人回来,语气立马变得很硬实。 她心想: 唉,她也就剩嘴硬啦。要是在儿媳妇面前,前后不一,变化挺大的,你说她也没面子不是。 她是长辈,只要那秀花婶子没跟来,自家儿媳妇,她愿意咋训就咋训。小麦不会告状,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带哄捧儿媳妇的。 打死也不能让儿媳妇骑在头上。 小麦真就好脾气地放下玉米筐说:“噢,那我帮您一起搬吧。” 搬的时候,小麦面上没什么,心里真挺感慨的。 依稀记得她成亲当晚,婆婆连拉带吐,连着两天。等回头好了,峻熙哥也被同窗找走啦。 而爹娘和俩姐姐在铺床那日,就将给她陪送的柜子和脸盆浴桶放在新房里,上面贴着剪纸大喜字。 然后婆婆将柜子和脸盆等有用的东西,通通留在峻熙哥屋里,让峻熙哥往后用新的。 将她这个“没用的东西”,带着换洗衣裳和被褥打发到磨坊东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