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进火中,这次是烧给窦晏宁,也烧给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以及原主人的亲生父母——如果他们真的死了的话。 他烧了许多条长寿锁,有母亲的、老师的、他那些忠心的下属,还有那对父子的。 郭素从前不信佛,可他重生了,想来这世上确实有鬼神。 他见窦瑜盯着火盆看,又看了看四周并无她侍女的踪影,唯有手边一盏灯笼陪她过来,问道:“今日的事,你不怕吗?” 听说六娘窦云回来就发起了高热,院子里乱成一团。面前的窦瑜却连下人都没带,一个人提着灯笼在府里夜游。 窦瑜摇摇头,停顿了一下却又点点头:“两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了,人命如此轻薄,怎么会不怕?可是——”她的声音低下来,夜风从铜盆里卷走了一些纸灰。 她继续说着:“他们也只是想替谢将军讨个公道吧,人微言轻,便只能用命去反抗了。那么无望的两个人,又好像没什么可怕的。”说完她就沉默了下来,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伤心。谢述作为将军,不是战死在沙场,却死在了一场构陷之中。但她和戏台那两个伶人一样,都没有能力帮谢述洗脱冤屈,她欠他的救命之恩,怕是要下辈子才能还了。 郭素也沉默着。 窦瑜的情绪低落得很明显。如果说她在奉都有朋友,那只有谢述还能算得上是。可也许只是她单方面这么认为。 从谢述的角度来看,经常帮她解围或许是出于责任感吧,因为带她离开通州来到奉都的人是他。 她看地上的纸锁还剩了一些,忍不住说:“郭表哥,你能借我一点纸锁吗?” 郭素侧头看向她,对她奇怪的请求深感啼笑皆非,但还是点点头:“可以。” 窦瑜挑了四条纸锁,然后虔诚地双手捧着放进了铜盆里。这里面有两条是烧给她养父养母的,另外两条是烧给生父和谢述的。虽然纸锁是借来的,可她的心很诚,想来这几个人在地下也能收到吧。 她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想借一条……忘了一个人。” “……都可以给你。” 窦瑜只再挑了一条,她想烧给姐姐窦琦。虽然她对窦琦并无多少感情,可胡王升对她说过,窦琦生前一直想要找到她,也正因为有此遗愿,自己才会有机会阴差阳错和胡王升相遇。如果窦琦还在世,一定会是个很疼爱自己的姐姐吧。 看着纸锁燃尽,她逐渐生出一些倾诉欲,对郭素说:“郭表哥,你好奇今日街上发生的事吗?尤其是那两个自刎的伶人提到的谢述。” 她不需要郭素的回答,紧接着说:“你应该不熟悉谢述,其实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打仗很厉害的,可以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只带一千人就能围剿赵野七千人,凡是行军打仗的,就没有不佩服他的。” 郭素眉毛动了一下,忍不住问:“你从哪儿听来这么……离谱的说辞。” “离谱么?”窦瑜对打仗没什么概念,用手指蹭了蹭额角,“都是话本里说的。” 以前奉都的大小书局里会有很多以谢述为原型的传奇话本,可惜谢述被定罪之后,所有相关书籍都被付之一炬了。窦瑜也没敢私藏,她心里觉得谢述无辜,却不想因此害了窦家。 “没有万军之中取人首级,也并不是一千人围剿七千人。”郭素见窦瑜向自己投来疑惑的视线,补充道,“曾了解过一些谢……将军的战绩。” 窦瑜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他似乎解读出了她眼神的含义,说:“不过他确实很厉害。” 窦瑜笑眼弯成了月牙:“对吧!他真的很厉害。” 方才的哀伤似乎是被风吹散了,郭素的心蓦地轻松下来,觉得自夸有些脸热,好在有夜色遮掩。 窦瑜仰着脸,突然将话题换到了他的身上:“表哥,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是吗?” “你以前只爱看书,我从没想过你会选择从军。这次回来一下子就沉稳了好多,眼睛也变得也亮亮的。” “谁的眼睛不亮?”郭素反问了一句。 “你从前呀。你从前很少与人对视,经常别人一看你,你就躲开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