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回过神,点了点头,起身去次间换了寝衣。女子服饰总归繁琐些,里里外外好几层,还有腰带、香囊、玉佩等配饰,等她出来的时候,陆则都已经换了身雪白的寝衣,靠坐在榻上了。 江晚芙过去,陆则便掀开被褥,顺势将她抱进怀里。丫鬟进来拉好帘子,吹灭蜡烛出去了。 陆则微微低头,闻到阿芙身上很好闻的茉莉花,便伸手拂了拂她垂在腰间的发丝,沉声开口,“刚才看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江晚芙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要是一般的夫妻,妻子撞见这种事情,大约也就隐而不提了,说出口的话,倒像是问罪似的,且陆则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理郑云梦的。 想了想,她还是摇摇头,“没什么。中馈的事情罢了。” 陆则应了一声,却是问,“很棘手?用不用我出面?” 江晚芙自然是摇摇头,本来就没这样的事,她总不能编造一件出来,便忙道,“没什么棘手的,都是做惯了的。夫君,你明日还要去刑部,我们早点睡吧。” 二人歇下。江晚芙虽心里惦记着事,但入睡倒是极快。大抵是她心里,也没把郑云梦当什么威胁吧。 陆则却迟迟没有闭眼,他侧过身,视线落在小娘子的面上,她睡得那样安静,似是有些怕冷,小动物似的朝他怀里钻了一下。他张开怀抱,任由她朝自己怀里拱,等她寻到舒服的位置,才将手重新轻轻搭在她的背上。 听着小娘子轻微的呼吸声,他闭上眼,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地模糊了,睡意涌了上来。 还是那个破败的冷宫。 陆则睁开眼睛,再一次踏了进去。他下意识朝内室走去,门关着,他直直走了进去,阿芙虚弱地躺在榻上。惠娘再一次抱来那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分娩、血崩、托孤……相似的事情,以不同的顺序,不同的画面,再一次重现。 唯有最后阿芙的话,和之前的不同。 她侧身亲吻着孩子的面颊,因失血而惨白的脸颊上,带着温柔的笑,恋恋不舍地看了孩子最后一眼,才抬头看向惠娘,叫了她一声,“惠娘……” 惠娘哭得难以自持,哽咽着拉住主子的手,“奴婢在,您说。” 江晚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握了握惠娘的手,语气很平和,慢慢地说着,“惠娘,你带孩子跑。他们只要看到我的尸身,就不会找你的。你把孩子,交给陆则。然后,你就回苏州吧,我给你和陈叔留了几家铺子,帮我去看看纤云和菱枝,看她们过得好不好。还有阿庭,他没有子嗣,清明过年,劳你跟陈叔跑一趟了。还有祖母和母亲,我也许久没去看过她们了……谢谢你啊,一直陪着我。” 惠娘还是如之前一般,不住地流着泪,说出那句陆则已经听过无数遍的话,她说,“您不要谢我,我知道的,我知道您过得苦。我一定会把小郎君,平平安安交给世子的。” 江晚芙听了这话,似乎是放心了,她没有哭,甚至笑了一下,抬手替惠娘擦了擦泪,只是她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只能轻声地道,“惠娘,你别哭啊。其实我不难过,我死了,就能见到祖母、母亲、阿庭……多好啊。活着太累了……我累了好久好久,久到早就撑不下去了。你要是见到陆则,就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要是真的有下辈子,早点遇见就好了,别那么迟。惠娘,你知道麽?我后来是真的喜欢他。那个时候,怀上孩子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什么都不管了,跟他去宣同,也是真的想带他回苏州,我是真的想……” 江晚芙垂下眼,仿佛是想到什么,眼睛涌出泪,神情却分明是笑着的,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过了许久,她才摇摇头,红着眼,“但不行啊,我做不到,也放不下……” …… 陆则惊醒,他抬手,将怀里人抱得更紧,埋头于她的颈间,闻到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过了许久许久,整个人才从那种压抑、恐慌的情绪中走出来。 理智回笼,陆则睁眼,怔怔望着帐子外,月光如水洒在屋里的地砖上。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些梦,但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反反复复地,做了十几次。为什么?为什么会和之前不一样? 是因为这是他前世最深刻、最痛苦的记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他没想到的原因?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梦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