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暖烘烘的,窗户紧闭,一丝冷风都灌不进去,温暖得犹如春天,半点看不出外头天寒地冻的模样。菱枝将药端进去,低头福身,“世子,药熬好了。” 陆则正靠着床柱闭眼养神,他也一夜未曾合眼,闻声只应了声,睁眼抬手,径直接过去。 菱枝立在一旁,也不敢上前,只眼睁睁瞧着世子扶起自家娘子,喂药、擦拭、盖被……一应亲自做,动作却不见得多轻柔,却算得细致。 她看得有些走神,心里想着,娘子还没进门的时候,惠娘特意叮嘱过她和纤云,入了国公府,定要小心行事。娘子高嫁,本就十分不易,自己尚且要小心行事,她们万不可给娘子惹了灾祸。但看眼下这光景,世子待娘子这般,委实算得上情深意重了。 陆则自不知菱枝这番心思,放下药碗,看了眼床榻上的江晚芙。 江晚芙穿着雪白的里衣,往日白中透红的面孔,十分苍白,蹙着眉,一副睡得不太沉的模样,半截手臂搭在正红锦被外,露出孱弱细白的手腕。 说起来,小娘子病成这个样子,要怪他。 用晚膳前,他从江仁斌书房过来,碰见她从江容庭屋里过来,虽看不出哭过模样,神色却有几分恹恹,见了他,她却又很快露了笑脸,软声唤他夫君。 其实,她大约那时候便十分不开心了,不过在他面前装出开心模样罢了。郑院判也说,受寒只是引子,她的心事太重。 她家里那副光景,没几个人正经疼她,惠娘等人又不过是下人,先前她醉酒,口里还可怜喊着爹爹,昨晚高热,却只默默掉泪,什么都没喊了,一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模样。 若是换了旁人,陆则大约没这番心思去心疼怜惜,各人有各人的命,不是人人都能父母疼爱,这世上那么多人无父无母,可这委屈落到江晚芙身上,他便有些妇人之仁,觉得于心不忍。 陆则心里叹了口气,罢了。 他该疼她些的。他是她的夫君,且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欺负她了的。 陆则抬手,正准备将那只搭在锦被外的手,放回锦被中,刚握住,陆则虽生再国公府,一生下来就被封为世子,身份尊贵,但因为习武的缘故,手上并不如一般世家郎君那样细腻,骨节也硬,倒是江晚芙,小娘子娇养在深闺,一双手又白又软,摸上去仿佛没有骨头似的,大约就是书里写的那种“手如柔荑”。 他刚有动作,床榻上的江晚芙却是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觉得口里苦得厉害,跟含了颗苦黄连似的。 菱枝眼尖,惊喜万分,脱口而出一句,“娘子——” 然后,便立即噤声了。 陆则没放开江晚芙的手,顺势探身,另一只手去碰了碰她细腻苍白的脸颊,只短短一瞬,却是很舒服的。 他开口,“总算是醒了——” 江晚芙浑身还是乏的,想坐起来,又没力气,口里还苦得厉害,还以为是生病才会如此,便哑声道,“想喝水……” 不等陆则吩咐,菱枝很快端了温水过来,陆则端在手里,扶江晚芙起来,亲自喂她喝。 江晚芙喝了几口,顾不得说话,一口气喝完,还是觉得口里苦,便又要了一盏,倒是陆则,喂了她两盏之后,仿佛察觉到什么,扫了眼菱枝,吩咐她去取些糖来。 菱枝应声赶忙出去了。 陆则将茶盏放到一边,抬手替江晚芙理了理微湿的鬓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淡声道,“刚给你喂了药,等会儿吃颗糖压一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浑身上下,就没有舒服的地方。脑子乱哄哄的,身上也乏得很,骨子里仿佛都泛着酸,但江晚芙从前也是很能忍的,不知道是因为生了病便格外软弱,还是因为陆则那只轻轻抚着她后颈的手太温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