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二人回了院子,云竹替她备了熟水。多财瞧见陆芍,踩着肉垫从门槛处跃到她的腿上,而后揣着手,舒舒服服地阖眼小憩。 怀里抱着多财,陆芍也没法起身干旁的事,就这般静坐着喝着凉水,凉水醒神,思绪反倒轩朗起来。 她心里想着,厂督每日申时之前回府,就算圣上忧思众多需得分忧,他也会特地着人回府知会她一声。 眼下至申时不过三个时辰,待厂督回来,兴许便能知晓汴州戒严的始末。 然而这点子想法还不足以宽慰自己,她喝了熟水,头脑顿时清醒。 “云竹,诚顺方才可是说他是打余州回来的?” 第84章 他原来是这样尊贵矜重的…… 云竹点点头:“是呀夫人, 他是这般说的。” 诚顺在外办事,一切听凭厂督的指令,厂督从未说过诚顺去了哪儿, 陆芍自然不知其中内情。 也正是今日听了他的话,才知他这三月竟都是呆在余州。 可余州能有甚么紧要的事呢? 陆芍顺着多财的雪白的绒毛,许多稀碎的细节一点点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她记得厂督说过,他的外祖父一家被人诬告贪税,落得满门抄斩, 而余州言氏也正是因着一场贪税的案子走向衰败。 回余州的那段时日, 她常听厂督提起言氏, 那时她一门心思回乡祭奠,虽疑心厂督为何对言氏的兴衰了如指掌,却仍被他缜密的言辞糊弄过去。 如今想来, 二者之间巧合过多, 贪税兹事体大,能闹得满门抄斩的, 唯有十五年前的那桩。如此想来, 厂督的外祖父很有可能就是十五年前官至都察院都御史的言凇。 顺着猜测, 陆芍手指沾水, 在桌案上画着言氏的亲脉。她发觉家虽然子嗣众多, 可嫡出的姑娘却只有一个。 “皇贵妃言瑛...” 她呢喃了一遍,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耳边似有万千响雷滚落,她视线散开,怀里的多财似是被她吓着,连叫了几声,发觉自己扯着嗓子喊也拉不回陆芍的思绪, 便蹬着肉垫复又跃回窗子上。 “怎么会这样...” 云竹见她惶然失神的模样,吓了一跳,甚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夫人,您怎么了?” 陆芍一手撑着小几,指骨处泛着生冷毫无血色的青白。 长公主萧双宜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言氏满门获罪,连带皇贵妃和四皇子,皇贵妃言瑛降为嫔位,幽禁于临华殿,四皇子萧启被迫离开母妃,自此养在皇后膝下。” 如若厂督的外祖父当真是言凇,那言瑛便是他的生母,是曾经圣眷浓厚的皇贵妃。 而厂督应当就是众人眼中自幼头角峥嵘,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四皇子萧启。 怪不得那日,他说甚么龙血凤髓、天潢贵胄,他是撕裂了华贵外衣,以宫刑流下污血去玷污先帝虚词假意的仁厚礼贤。 一切都对上了。 陆芍手指紧攥小几的桌角,她实在难以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天子骄子,自云端坠落的那日,当会摔得如何惨重。 恐怕四肢百骸都在止不住碎裂。 她眼前逐渐浮现厂督那张疏漠寡淡的脸,都说他阴狠,当烂在阴暗的泥地,却无人追溯他有怎样一段不见天日的过往。 陆芍心口抽疼,她知道,一个人若是尝过甜头,便很难忘却其中滋味。后来你将属于他的一切毫不留情地夺走,就像将相连的骨肉,生生地剥剔下来。 他原来是这样尊贵矜重的人啊,却在朝夕之间从平步天下到步履维艰。 心里的愤恨、落差、苦闷,迟迟得不到纾解,这一切自然比从未拥有还要残忍。 眼下至厂督回府不过三个时辰,可陆芍频频心悸慌乱,一双手摁着小几,几欲起身备车入宫,却又怕自己贸然出府,横生枝节。 线香横放在香插内,上边一星半点的火光涣散开来,似乎比除夕夜的那场大火还要凶勇,熏得她焦灼躁郁,静不下心。 所幸不多时,福来从丰乐街回来。他一面抬袖拭汗,一面问院子里清扫的女使,听着夫人确实回了府,方才长舒一口气。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