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元笑了声, 放下油灯:“不急。欠下的, 总会教你还上。不急于今晚。” 陆芍被他说得羞恼,立时调转话锋,打岔道:“厂督, 为甚么要等对面的屋子亮了, 才能点灯呀。” 不得不说,陆芍在情-事方面一窍不通, 在观测旁的事上还算生了个玲珑心。 靳濯元绕过她, 在摆着铜盆的木架前净手:“你以为在城门前说的话是在吓唬你?” 城门前, 陆芍输了一局棋, 扭捏半晌不肯解衣, 那时靳濯元打起轿帘,向外望了一眼,道了声:还没出城,便有人坐不住了。 原以为只是拿春晴吓唬她,谁料当真是有人尾随了上来。 “果真跟上来了吗?” 靳濯元对此并不觉得奇怪,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净手,边解释说道:“朝中老臣各怀鬼胎, 此次只知咱家要出远门,却不知道具体去向。这些人背地里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生怕哪日被咱家揭穿,拿到台面上去。也只有将消息打探清楚,那颗提着的心才好落回肚子里去。” 所以他们一路尾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其实就算是陆芍,也不知他此去余州的目的。只是瞧见各方势力皆在蓄势以待,便猜测这事大抵不简单。 “还想问甚么?” 油灯下,陆芍静静听着,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断了思绪。 她摇了摇脑袋。 来汴州一年,内宅的门道学了不少,最要紧的一宗,就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有些话,厂督愿意同她说,那她听着。不愿说的,她也不会越矩去问。 净完手,拨水的声音渐止。这时,楼道口又传来楼梯的嘎吱声,交谈间,似乎又引来几个落脚的人。 陆芍竖起耳朵,提心吊胆地听着屋外的风声,一想到沿途大抵危机四伏,便不由地嘀咕了一声:“这一路恐怕不得安生。” 靳濯元以帨巾拭手,擦干后,在被褥整洁的榻上落座:“咱家说了,芍芍予我兴致,我护芍芍安生。这话作数。” 他伸手拍了拍床榻,示意她坐过来。 陆芍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转而一想,这安生兴许是指沿途皆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随身护卫,纵使遇上暗礁险滩,也有人披荆在前,一一应付。 她乖乖地坐过去,正要伺候他安置,一双柔荑被他握住。 他眼神清明,只在微微眯起时,带着点难以言说的阴恻。 “你且睡,四周有诚顺带着守着。夜里不论听见甚么声响,都不许出这屋子。” 说完生怕陆芍不听,还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听见了吗?” 陆芍茫然不解:“厂督明明在我身侧,为甚么要交代这些?” 她顺着靳濯元的视线外望,一抹黑影正巧从屋前闪过。 身旁的人缓缓起身,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陆芍一下子明白过来,反抓住他的一片衣袖,眼底带着忧切:“会有危险吗?” 靳濯元抿了抿嘴,肃然的神色慢慢转向贪嗜,甚至带着些欢悦。 陆芍瞧见他的神情,慢慢松手,她的顾虑没错有错,但是有危险的恐怕不是屋里的人。 * 夜里落了一场雨,落在空旷的京郊,回响的声音清晰可闻。陆芍初时没有睡意,熬到后半夜,实在浑身疲累,竟也和着雨声睡了过去。 醒时,一大片晨曦照在平整的被褥上,陆芍迷迷糊糊地睁眼,侧首不见床榻之人,顿从榻上惊坐起,睡意全无。 她趿鞋下榻,环顾屋内,茶盏摆放整齐,就连她昨日刻意在门槛前留下的一小截花枝也没有挪动的迹象。 整整一夜,厂督都未回来。 陆芍眼张失落地来回踱步,脑中顿时闪过千万个可怖的画面。依照他的身手,倘或事情顺利,不会迟迟未归,难不成是昨夜碰上甚么棘手的事,到了这个时辰都尚未能脱身? 她惴惴不安地望向紧阖的屋门。仿佛屋门后又是另一番腥风血雨的天地。 屋内的线香最终燃尽,最后一柱香灰折落在小小的香炉里,她好几回都想推开屋门,去外头打探消息。可在昨夜厂督特地同她交代,不论出甚么事,都不许她出这屋子。 陆芍孤身一人,身上没本事,也生怕自己行止轻率,给人徒添麻烦。 思来想去,只好踱至格扇门前,贴着屋门,窃听外边的动静。 甫一贴上去,屋门就被人拉开。 陆芍身子前倾,前额撞在结实的怀中,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猛地抬首,瞧清来人后,二话不说地扑了上去。 “厂督你回来了!” 忧心落回肚里,鼻尖反倒升起酸楚。 陆芍惧他怕他,可她素来重情谊,二人好歹将处了一段时日,眼底的担忧也不落半分虚假。 “我醒时没瞧见厂督,还以为厂督冲出了甚么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