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都被照得敞亮。 流夏给她绾了一个新的发髻,发髻式样繁琐,层层叠累,压在脑袋上,有股坠坠的垂重感。 陆芍抚着发髻,左右瞧着镜子里头的人儿:“这个发髻太重了些,没有往常轻便,倘或在外头呆上一日,我这脖子怕是不能要了。” 流夏听着笑出了声:“夫人,原先就该每日绾成这幅模样的,不出门时,简单些无碍。若要出府,依仗您提督夫人的身份,多少双眼瞧着。总是要梳得落落大方些。” “好呀,你可是说我,平日里小家子气?” 自打厂督答应带她回余州后,陆芍连着几日心情大好,就连吃食,都比往常进得多。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原本太过瘦削的地方,算是挂了肉。她鼓着脸,佯装生气。 流夏伺候的年岁长,自然辨得出这话的喜怒。她难得瞧见陆芍面带笑意,还是那般欢快的模样,一瞬间记起老夫人还活着的时候。 老夫人将她护得极好,半点苦都舍不得她吃,半点愁绪都舍不得她沾染。少女初长成时,真如娇花一样活泼肆意,惹人喜欢。周遭邻里盯得紧,隔三差五往老夫人的绣房走动,只盼着及笄之时,能说下这门婚事。 后来的事谁也没有料到,好端端的姑娘就这般稀里糊涂入了提督府,连三书六礼都没有。 流夏暗地骂了国公府千百回,好在眼下夫人和厂督的关系也算是融洽,她高悬的心才稍稍稳落下来。 见她开心,流夏故意逗她:“我万没有这般说。只是那日,我和云竹瞧在眼里,是谁窝在厂督怀里不肯下来的?” 屋里除了贴身伺候的流夏与云竹,也没有旁人,说些荤话只当是主仆之间的调侃,无伤大雅。 陆芍红着脸,转过身去挠她的腰肢:“你编排我也就罢了,竟连厂督也敢编排,我瞧着倒不如趁早给你寻个人,囫囵送出府去,省得在这儿招惹我!” 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声音仍旧洋洋盈耳,却是带着小小的气性。 流夏鼻尖一酸,总觉得她那活泼的姑娘又回来了。 二人吵闹了一番,陆芍拗不过流夏,还是顶着繁重的发髻上了马车。 第26章 他若是肯亲力亲为地教…… 汴州不缺大小宴席,伯爵府的饺子宴却是头一回兴办。京里不乏有头有脸的贵女,到了年岁,总要出来见见世面。让人相看一番也好,打好交道熟络关系也好,横竖不是冲着那几个饺子来的。 华盖马车接二连三地停在伯爵府门前,马车前悬着各府姓氏的灯笼,只消一瞧,便知是哪户人家的女眷。 今日伯爵府的吴夫人身着墨绿色的织金短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她本该在前厅招呼贵眷,现下却是立在府门前,独独在等着谁。 一辆彰显提督府身份的马车停在伯爵府门前,打起轿帘,里边露出一张明丽清新的脸来。 吴夫人立时迎上去,牵着她的手,眼尾上扬:“瞧瞧,这魏国公府三位姑娘,当真是各有千秋,先前见过你大姐姐和二姐姐,已然觉得丽质天成,竟不知府里藏着的四姑娘更是天资绝色。” 这突如其来的客套,教陆芍有些不习惯。 她其实见过吴夫人,只因她当时才从余州回来,又是府里庶出的姑娘,没个根底,自然就没引起贵眷的注意。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梁重权在握东厂提督的冲喜夫人,身份不同,待遇也不同。纵是有些人心里瞧不上宦官,却还是碍于其中利益,上赶着来讨好她。 吴夫人也不例外。 陆芍只是浅笑着,由吴夫人引至前厅拜茶。厅里围簇着好些贵眷,瞧见吴夫人过来,皆是起身道了句万福。 瞧见陆芍,也免不了热络一番。 就连着王氏也顿脸面有光,在一旁感慨着说道:“她入府时,我就将她当作嫡亲的女儿,眼下瞧她万般皆好,我也就放下心来了。” 外人不知王氏逼迫陆芍替嫁,却知道肯将府里姑娘送去奸宦府上,大抵也不算不上亲厚。 心里这般想,面子仍要给足。 “可不是么,谁有夫人这般好的福气。往后若有事,后头也有人兜着。”吴夫人边走边说,语气霎时哀怨下来:“不像是我,嫡亲哥哥蒙受冤屈,府里帮衬不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