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春桃匆匆来传报说她娘正在屋子里砸东西发脾气。 她手里捧着最后一碗苦药,站在她娘屋外,怀中端着婆子给她递到好话,反复编排一番,推门进屋。 这时她娘正坐在屋子深处,面色苍白,嘶喘着。屋子里乱七八糟一片,烛光飘摇,像什么东西砸在了灯罩上,火苗尚未平息,忽明忽暗。 文卿缓缓靠近,走到跟前,正要在她旁边坐下,忽然她娘手里抓着一根长物,啪一声打在床沿上,“你还知道回来!隔壁是谁!是不是男人!你去干嘛!” 文卿被吓得一个趔趄后退,瓷物从怀里摔出来,她低声答道:“隔壁的姑娘腿受伤了,我过去帮忙……” “姑娘?你别骗我,明日我让嬷嬷过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姑娘!”她歇斯底里道,“不知廉耻啊!丧门星!你是不是要把我也克走?啊?你要再勾搭一个没寿元的短命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妇人像将要咽气的野兽,胡乱挥舞着,鞭打着空气,形容枯槁,但面目狰狞,极尽癫狂,眼眶虽空洞,却好似充了血一般。 她娘并不是没有气得发狂,但上一次如此,已经是她爹死的时候。后来因为身体原因,除了在晴天被扶出院子晒太阳,她娘甚至没有多的力气动弹,脾气来了也就是摔摔碗,冷言冷语骂几句罢了。 “娘……”文卿被吓得立在角落不敢动弹,“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语气几乎是在发抖,良晌,妇人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呆愣愣地停下动作,脸上的表情像没了轱辘的马车、胡乱散作一团。 “对,对不起,卿儿……”妇人哭起来,“卿儿啊,你娘我已经是半截黄土埋腰的人了,至少你得让为娘走之前喝一口你的喜酒啊,这过了年就二十了,答应娘,你不要去见个人了,娘想在走之前看着你成亲……” 文卿则魔怔了似的呆呆看着妇人。 婆子春桃皆没有见过鹤生,按理来说,母亲不应该知道的,但这话又听着煞是怪异…… 文卿胸口惶惶直跳,但眼下面对母亲的乞求,没的多去思量,只先跪着哭了几句体己话,又将汤药喂了,此事才算罢。 夜里梳洗躺下,她手里把玩着那个瓷物。瓷物上贴了一小片红色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清凉膏,字迹娟秀工整,是擦拭烫伤的。取下指甲盖大小的瓷塞子,里面膏体的气味清甜,带有沁人心脾的花香,涂于指腹,恰如其名,那股灼痛一下消减了大半。 她将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将指腹凑到息下细嗅。 她感受着香气钻入鼻腔,被她咽下咽喉的滋味,遂缓缓将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她望着黑黢黢的床梁,唤道:“春桃。” “怎么了姑娘?” “这两天院子有陌生人来拜访吗?或者你和嬷嬷有没有见着什么奇怪的人么?” “嗯……”春桃思索片刻,“应该…是没有的。” “什么叫应该?” “……至少我是没见着过,嬷嬷有没有,我就不得而知了。”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