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的锋利。 而现在,不过半年,就像剑芒被渐渐裹上一层玉润的包浆,青年人锐利慑人的棱角融化为某种沉渊而成熟的气度。 他越来越像她记忆中的江无涯,那个雍容静肃的无情剑主,她的师父。 林然看着他,心里酸酸的,低低说:“其实我也舍不得您这样。” 江无涯静静望着她,目光很温和,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知道她有一身的古怪和秘密,但他不问、不探究、也不强求。 他总是让她特别安心。 “但是我知道,您就是这样的人。” 林然轻声说:“有的人觉得利益得到满足是快乐,有的人觉得帮助别人是快乐,那有的人就是觉得不辜负责任、心中无愧,才是快乐。” 也许有的人觉得傻,觉得不可理喻。 但是奚夫人为爱孤注一掷是快活。 江无涯做他的无情剑主,又怎么不是另一种快活? 江无涯仰了仰头。 他想起幼年眼睁睁看着一重重干裂荒芜的田垄,疯狂的灾民如蝗虫闯进村落和城池,瘦如骷髅的父亲睁眼死在床头,弟妹在娘怀里哭,他们脚下是遍地的白骨。 满目苍夷的王朝,狼烟烽火的战场,繁花的古都在震天哭嚎声中燃烧成废墟,马踏着尸骨被烈矢击中凄鸣着跌倒,山的尽头,是一群群直到死都没辨清方向的所谓兵伍士卒。 何必呢,那样的世界,何必呢。 江无涯慢慢低眉,凝着她,目光柔软仿佛夜晚瑶湖漾起的细波。 “阿然…” 他原想说什么,话到舌尖,又被他止住。 林然仰起头:“怎么了?” 江无涯看着她,像看一株鲜活的花,俏生生地舒展枝叶,迎着阳光生机勃勃地生长。 他想她无忧无虑,想她不会再得到又失去,不必再做那莹润美好的珍珠,用无坚不摧又明亮的软壳裹住最深处也许连自己都忘了的累累伤痕。 他想她永远明快地生长。 林然看见他忽而笑了笑,却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天像是黑了,温热宽厚的手掌遮住她所有的视线。 有一瞬,隔着那张手掌,她仿佛感觉眼睫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轻压了压,蜻蜓点水一下,快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听见他温柔地说:“我也希望你快乐。” 第100章 最近镇子好像人多起来了。 外面有点吵,林然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户往外望,望见远街一溜大大小小的商铺热闹叫卖着,街上人很多,修士凡人都有,脸上满是一种喜洋洋的期待,再往远处望,瑶湖边不断有人把什么东西挂到一棵棵树上,林然定睛一看,是各种各样的花灯。 “又是上元节了。” 温婉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然回过头,看见奚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温柔地望来。 奚夫人是前天醒来的,那时江无涯他们已经走几天了。 “您醒啦。” 林然要关上窗,奚夫人笑着阻止:“没事,我不冷,开着吧,看看外面的风景。” 奚夫人起不来床,她很虚弱,或者说是,油尽灯枯。 林然走过去,奚夫人想坐起来,林然扶着她靠在床头,她咳了咳,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 自那天起,奚柏远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奚夫人,一次都没有。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那个曾爱她如命、为了给她增寿不惜逆天改命的男人,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林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觉得奚夫人知道一些。 奚夫人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她醒来后只问了几句情况,得知江无涯承袭剑主身份离开了、奚柏远被软禁在别处,就不再多问,甚至不怎么再提起奚柏远。 林然看着奚夫人,她虚弱地咳着,没有一点力气。 改命的计划失败了,她缠绵病榻、寿元将近,曾深深相爱的丈夫更是倏然翻脸变心。 一夜之间,不亚于天崩地裂。 林然不知道换一个女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也许是不敢置信?也许心生怨恨?也许强作坚强?至少也该哭一场 ——但林然觉得怎么都不会像面前的奚夫人,神色平和,眉宇含着一如既往的、浅浅的笑,甚至比以前更舒展清闲。 林然望着她脸上的浅笑,突然有些明白,她与奚柏远、一个凡女与强大的修士,这所有人眼中天差地别的一对,是怎么相爱长久的。 这个看似温婉、平凡的女人,有着无比坚韧强大的内心。M.damIngpumP.cOm